藝文
提到火車,你首先聯想到什麼呢?是朱自清爸爸的橘子、慈母為入伍兒子準備的鐵牛運功散,是林強的〈向前行〉,還是近日重登大螢幕的磅礡史詩電影《齊瓦哥醫生》?火車與驛站送往迎來,見證了現代文明與個人生涯中各種糾結的時刻,生離死別,戰爭與移民。
年初,我在家附近的銅錢草叢上看到一隻小蝶,顏色像剛破曉的冬日天空,迷濛的淡藍透紫,不比一元銅板大。我特地拍照,過一陣子找來徐堉峰所著的《台灣蝴蝶圖鑑》灰蝶專冊比對,發現它是灰蝶科(英文暱稱為Blues)中的「藍灰蝶」。翻閱圖鑑之後,才知道這種蝶類的中英文泛稱並不能展現其多樣性,牠們經常不是藍也不是灰,背、腹面的翅膀顏色與花紋也有戲劇性差異。
不久前順遊雲林與嘉義沿岸,是為了看一眼反覆出現在電影中的奇幻水鄉。黃信堯的紀錄片《帶水雲》採集雲林口湖風景,此地與陳玉勳的《熱帶魚》、《消失的情人節》拍攝地點嘉義東石相連,這片腹地百年前是潟湖,之後拓荒成良田,近40年因超抽地下水與海水倒灌,良田再度被上天收回,現今四處都是水淹民居、馬路與電線杆一截截沉入海中、海邊枯樹敗倒的超現實畫面。
年幼時,我曾跟隨表哥到阿嬤家附近水圳釣魚,有樣學樣地做了一根自製釣竿,釣線另一頭綁的是虛擬魚餌:一顆鈕扣。我的表哥長大後依然熱愛釣魚,他曾經半夜和一群漁友搭小船前往外礁海釣,漲潮的時候礁島表面積漸漸縮限得剩下一張地毯那麼大,一群漁友就這麼無路可退地於暗夜中垂竿,破曉時船老大才返回孤島接他們回家。
5月,臺中科博館BRT候車亭頂棚出現六隻恐龍,古典筆觸與柔美色調出自於臺灣繪者鄒駿昇之手,一掃過往恐龍(以及臺灣各種為了翻新而粗製濫造的彩繪)視覺上經常帶給人的暴烈與壓迫感,在我看來是一次相當成功的地景改造。
2009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舉辦過一場電影導演提姆‧波頓(Tim Burton)的漫畫特展,波頓原本是迪士尼的畫師,後來轉行成導演,擅長打造復古、憂鬱、哥德式冒險的異想世界,當時他已經是好萊塢的明星導演之一,此前他的《剪刀手愛德華》、《蝙蝠俠大顯神威》、《地獄新娘》等一長串作品已經是談及美國通俗片史時完全無法繞過的障礙,簡而言之,「提式風格」已經是一種文化現象,有看電影習慣的一般大眾可以豪不費力地把它當成共通話題。
今年臺灣書市出現了兩本關於雪豹的作品,一本是臺灣作家徐振輔的《馴羊記》,一本是法國作家席爾凡.戴松(Sylvain Tesson)的《在雪豹峽谷中等待》(La panthère des neiges),風格南轅北轍,為這半個世紀以來以追尋雪豹為主題的創作增添了有趣的兩筆記錄。
許久前我在電視上看到一部短片,國外一間名為Whooshh Innovations(意指「咻一下飛過去新創公司」)的單位發明了一種名為「鮭魚大砲」的東西,這條管子長得像一條架在山川之間的超大型吸管,用以幫助那些在下游焦慮徘徊、力爭上游的鮭魚抄捷徑,省略好幾天的洄游過程,以「搭高鐵」的方式瞬間空降到上游。
許久前前往友人蘇的家中作客,她招待了一盤小丘般的涼拌海菜,那是她蹲在八斗子礁石上超過一小時、浪花撲面的環境下徒手拔下來的第一手新鮮海味,如此費解的行為據說是受到當地持鐵湯匙刮海菜的海女阿嬤的啟發。我一邊品嘗,一邊為朋友澎湃的宴客心意流下感動的眼淚(並沒有)。
幾天前,我母親摺了一艘超巨型紙船當成禮物送給外孫女,我瞅了一眼,心想這精美的紙質與印花好熟悉……啊——呀!我略為激動地指出,這不是每年民眾瘋搶的林務局美型月曆嗎?(我的意思是,摺紙船的材料不能更平凡些嗎?)
不久前讀到新聞一則,一名比利時農夫駕駛拖拉機務農時嫌一塊大石頭擋路,把它挪到旁邊去,沒想到這礙事的石塊是界定法國與比利時疆界的「界碑」,此舉讓比利時領土「擴張」了兩公尺多。如果每天都兩公尺、兩公尺地這樣偷偷向前挪動界碑,法國很快就會不見了呦!比利時人大概一邊偷笑一邊做著兼併的美夢。
我從朋友那裡求來一把「五毒扇」,朋友在灑金折扇上以朱墨繪製了栩栩如生的「五毒」:蜈蚣、蠍子、蟾蜍、蜘蛛,正中央是一隻昂首甩尾的眼鏡蛇,並端正地蓋上硃砂封印,華麗而懾人。
「我常常想,餵魚的快樂究竟來自什麼呢。也許一切關於餵養的行為到底都是為了餵養自身,無論填補的是慾望或情緒或其他的什麼。」——〈魚藻〉,林薇晨散文集《青檸色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