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野味】蝴蝶、人魚與魔法

藍灰蝶

藍灰蝶又稱酢漿灰蝶。

文字攝影/包子逸

年初,我在家附近的銅錢草叢上看到一隻小蝶,顏色像剛破曉的冬日天空,迷濛的淡藍透紫,不比一元銅板大。我特地拍照,過一陣子找來徐堉峰所著的《台灣蝴蝶圖鑑》灰蝶專冊比對,發現它是灰蝶科(英文暱稱為Blues)中的「藍灰蝶」。翻閱圖鑑之後,才知道這種蝶類的中英文泛稱並不能展現其多樣性,牠們經常不是藍也不是灰,背、腹面的翅膀顏色與花紋也有戲劇性差異。

這種小蝶有一點文學淵源,文壇皆知蝴蝶才是納博科夫的真愛,文學只能算是他眾多額外嗜好的配菜,他曲折離奇的生命旅程中,一度在劍橋大學就讀動物學(並冀望餘生成為蝴蝶學者),赴美後還曾一邊教文學,一邊在哈佛大學的比較動物學博物館鱗翅目部工作,又以灰蝶科為專長,每年夏天都在各地採集標本。

臺灣出版過納博科夫的自傳《說吧,記憶》,封面照片是他與蝴蝶罕見的合照,他微微仰頭,凝視手中一隻小蝶,黑白照片看不出那隻蝶的真正顏色,他對小蝶的愛慕卻顯而易見。這本自傳中有一章〈蝴蝶〉描述了這份愛慕的起點──5歲的某一天,他偶然見到一隻讓自己目眩神迷的燕尾蝶。同一章,他從蝴蝶延伸漫談到自己的美學,特別指出自己特別鍾情於昆蟲界神祕的「擬態」現象,譬如唯妙唯肖模仿蜂類的蛾、模仿樹葉的蝶,他認為這些神乎其技的擬態,並非達爾文物競天擇說「一切演化都是為了求生存」的目的論能一言以蔽之,他認為,藝術與自然並沒有那麼粗糙、直觀的科學目的性,而更接近一種難以言述的幻術。身為知名科學與藝術斜槓者,納博科夫窮其一生以精湛的蝶類研究與文風證明:文科與理科從來不是對立的兩面,現實需要想像,自然也有人性之處。

PROFILE

包子逸 影評人、報導者。熱衷挖掘老東西與新鮮事。喜歡溫暖的幽默,常在荒謬中發現真理。曾獲臺北文學獎、時報文學獎、林榮三文學散文獎,梁實秋文學獎譯文首獎。著有散文集《風滾草》、報導文學《小吃碗上外太空》。

《華萊士人魚》
《華萊士人魚》(圖片提供/新經典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