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山路食藝
六月初報名參加了登山嚮導訓練課程。
整套課程共計四十小時,拆成一天室內課、一天室外課,再加兩天一夜的室外課。最後這個兩天一夜是最精華的「實戰訓練」,我們要以老派的紙本地圖辨識地形、用繩結製作簡易的確保系統、搭建不同類型的帳篷、練習基本救生技術,以及野外炊煮。這兩天一夜都在苗栗泰安的「雪見遊憩區」進行。
臺灣著名觀光勝地,阿里山以優美自然風景、深厚人文歷史,位列國家級森林遊樂區。阿里山林業鐵路系統更具百年歷史,沿線充滿豐富生態與人情故事,林鐵不僅屬於臺灣,也是世界級的文化珍寶。
儘管一路走來不易:二〇〇九年,阿里山遭遇莫拉克風災重創;林鐵修復期間又受阻於天災不斷,十五年來無法澈底竣工。直到今年(二〇二四),在眾人排除萬難的努力下,林鐵嘉義站到阿里山站全線恢復通車,撥雲見山。
約老友L九月底飛日本,走三天兩夜的「表銀座縱走」。原本考慮帶帳篷,但後來沒花太多時間就決定全程住山屋了。原因很簡單:日本山屋的吃住條件簡直寵壞人。
表銀座是走在所謂的「北阿爾卑斯」山脊上,途經燕岳、大天井岳和槍岳,尤其尖聳如槍頭而得名的槍岳,在日本岳界地位崇高,因此也有人說表銀座縱走是一生必走的路線。
就算不爬山的人,多半也聽過「黑色奇萊」這個名號吧。早年奇萊山發生過多起岳界知名山難,讓這座山不僅惡名昭彰,還連帶生出不少靈異傳說。
但我想到的是普照的陽光、金色的日出、滿天的星空,以及一整晚忍耐肚痛的回憶。
奇萊主山約莫是我的第四或第五座百岳。那時剛爬完雪山主、東,自己帶隊走過加羅湖,熱血正盛。
計畫往往趕不上變化。這個道理很好懂。
但還有一個道理需要一點契機才能明白:當你真心渴望某件事時,有時候全宇宙都會聯合起來阻止你。讓我領悟這個道理的,是我老是去不了的志佳陽大山。
志佳陽大山隸屬雪霸國家公園,過去可走中橫前往,但自從九二一中斷後,中橫至今一直受到管制,中部公車族只能搭乘豐原客運每天班次有限的865路,從谷關到梨山,轉乘國光客運到環山部落,才能抵達登山口。
去年跨年前的四天「南二段」行程,應該會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經歷之一。
出發前知道第一天會下雨,第二天起就放晴。時值深冬,本來就冷。對登山的人來說,這樣的天氣是可接受的。誰知道,最後寒冷和風雨的程度都遠超想像。第一天從向陽登山口出發,中午途經嘉明湖時,我已經冷到發抖,往拉庫音溪山屋時,沿途只剩一片白霧,道旁植物掛著冰霜,強風呼呼,我的輕量登山傘不慎脫手,隨著冷風在空中翻滾,消失在山谷中,忍不住氣得大罵髒話,狼狽抵達山屋。
久聞東埔愛玉亭大名,但那次我和兩位朋友相約從東埔攀登郡大山時第一次到訪,早上還不到七點抵達登山口,看到斗大的「古道愛玉亭」招牌,還有老闆娘中氣十足的吆喝聲,我才知道原來這家小店這麼早開。
我們的行程避開了車程遙遠又顛簸的郡大林道,捨棄傳統的入門走法,選擇從東埔爬升超過兩千公尺的「硬斗」路線,預計要在山上紮營兩天,回程則下開高山接回東埔開高巷,走一條小環狀路線。當時不確定幾時才會下山,所以我提議,先吃碗愛玉再上路吧。
輕量化必須捨棄上山烹煮的樂趣,帶上山的食物不外乎乾燥飯、能量棒、即溶飲品,講求快速、輕便、高熱量,進食這件事變得非常功利。
我第一次嘗試輕量化,是某次獨攀八通關山、大水窟山和秀姑巒山三座百岳,俗稱「八大秀」,通常需要四天才能完成。我規劃飲食,是以攝取有用的熱量及不製造多餘重量為目標,開出來的菜單不外乎是:早餐能量棒、午餐更多能量棒、晚餐乾燥飯。這種吃法在開始風行輕量化的登山界已是顯學。
臺中有一路一五三號公車,頭班清晨六點,我偶爾會搭這班車到谷關。週末搭這班車的幾乎都是登山客,很快就把整臺車塞滿。他們個個全副武裝,一包一杖,空間感往往比平時更窄小。
別忘了,人之間有一條線,幽微但明顯,無形卻燙手。
偏偏登山又有一種奇妙的效應,會讓邂逅的人模糊那條劃分距離的線。
那天我要走德芙蘭步道上東卯山。坐在靠窗位置,背包放在大腿上,鄰座是位目測六十歲左右的大哥。
我不太懂山產,走在山裡的時候,往往只顧著認路、拍照、管理時間、胡思亂想,根本無暇顧及山道旁長著什麼;即使注意了,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什麼。
箭筍可能就屬於這類低調不起眼的山產吧,一株不及一個腳掌高,包覆著青中帶紫的外皮,藏在茂密的竹林裡,混雜在枯枝落葉中,我這種山產麻瓜根本認不得。
但那次登西巒大山的箭筍採集之旅,確實是一次難忘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