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攝影 白之衡
就算不爬山的人，多半也聽過「黑色奇萊」這個名號吧。早年奇萊山發生過多起岳界知名山難，讓這座山不僅惡名昭彰，還連帶生出不少靈異傳說。
但我想到的是普照的陽光、金色的日出、滿天的星空，以及一整晚忍耐肚痛的回憶。
奇萊主山約莫是我的第四或第五座百岳。那時剛爬完雪山主、東，自己帶隊走過加羅湖，熱血正盛。朋友Ｓ開了一團八人的奇萊主、北行程，問我去不去，我當然二話不說。
除了登山的新鮮感正高昂，有機會展現廚藝，也是我一口答應的理由。
只是，Ｓ說，我們這團人多，伙食就各自想辦法吧。這安排讓我有些失望，但我還是想和其他人分享料理，再不濟，也至少要讓大家看到我端出的菜色。
為了節省瓦斯和烹調步驟，我事先在家滷了一鍋雞翅、豆皮、豆腐、滷蛋。這是我個人的家常料理，為了與大夥分享，我刻意降低辣度，多帶一份想著讓其他人嚐嚐看。
上山那天天氣很好，除了小奇萊草原及奇萊稜線起了點霧，一整天我們漫步在溫和的陽光下，談談笑笑，並不覺得辛苦。
到達營地後，大家搭好各自的帳篷，時間已近傍晚，差不多也該準備晚餐了。
我們圍坐在營地邊緣，架起鍋爐，點火燒水。暗自期待這個時刻一整天了，我打開用夾鏈袋細心包裝的兩袋滷味，倒進鍋中加熱，默默期待著其他人的驚呼與圍觀。但什麼事也沒發生。大家忙著顧爐火、拆開泡麵包裝、為乾燥飯加水、攪拌自己的熱飲。
我轉頭告訴Ｓ，吃不夠的話跟我說。Ｓ一面吞著泡麵和鮪魚罐頭，一面應和著：沒關係，你吃，我帶很夠。
想必沒人在意，但我不禁為自己尷尬，於是將加熱後的滷味蓋在煮好的白飯上，默默自己吃光。入口後才發現一部分的菜還冰冷，但那時已不重要了。吃完後我沖開熱飲，和眾人聊天，假裝沒事。
那天晚上安靜無風，但我無法入眠，腸胃翻攪著，心知肚明惹禍的是誰。
重裝徒步一整天的疲累，加上夜間氣溫極低，我有點懶得穿衣穿鞋走出帳外，但我們凌晨三點就要出發登奇萊主山，無論如何必須入睡。無奈之下，我還是起身拉開帳門，夾著下腹，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地走到營地一兩百公尺外，擰著眉心蹲進草叢裡。
抬頭才發現，奇萊稜線的夜空好美，雲中挾著星光，光線如霧漫射在整片天空，我不禁看傻了眼，在草叢裡蹲了好久。解決燃眉之痛後，我輕聲快步回到帳篷拿相機，再次回到原位，盡力將自己看到的畫面捕捉下來。這應該是我第一次在山上認真觀賞星空，因為突如其來的災難而得到的禮物。
作者 白之衡
文字工作者，癡迷爬山，近期還迷上越野跑。生活中除了工作、下廚、跑步，不是在爬山的路上，就是在下山的路上、前往登山口的路上，或想著下次要去哪的神遊思路上。不意外的話，下半輩子都要奉獻給戶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