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影／陳麗婷
位於花蓮南區的玉里慈濟醫院，為方便早起務農的農民就醫，多年前開設晨間門診。由於農村人口老化快速，門診中以60歲以上老人占最大宗，且務農時常須負重、蹲下或彎腰，頂著熾熱太陽在戶外耕作，易導致退化性關節炎、中暑、農機具壓傷等傷害，這些經年累月的傷害卻常被忽略，甚至沒有保險等保障。本篇專訪院長張玉麟，以第一人稱書寫其長年在農村看診的觀察。
農機具興起，退化性關節炎未減且年輕化
農民在務農時常須負重、蹲下、彎腰，我在門診看到就診的病患，以退化性關節炎患者為最大宗，不過，造成疾病的原因卻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有所轉變。
農機具的使用，提升了農民耕作的便利性，不過，退化性關節炎並未因此減少。以往農民靠人力耕作，肌耐力及肌肉力高，造成退化性關節炎的主因為長期過度使用，導致脊椎骨、手指、手腕、膝蓋、髖關節等發炎、退化，通常60歲以上較常見。
而今雖機械化耕作，但農民坐在機械上操作一整天，關節處於同一姿勢過久，再加上肌力不夠、肌肉過度疲乏，靠關節支撐，久而久之也會產生發炎反應，肌腱韌帶彈性變差、關節活動靈巧度也變差，值得注意的是，現今這類患者50歲以上就會陸續出現症狀。
開農機長期維持同一姿勢過久會造成關節發炎。（攝影／黃世澤）
退化性關節炎初期症狀是疼痛，不過，過幾天疼痛會稍微緩和，當疼痛時間拉長、頻率高時，就連消炎止痛、肌肉鬆弛等藥物也無法改善，有些患者須使用局部類固醇注射來控制發炎反應，有的患者甚至連注射也無效時，就必須開刀治療或換人工關節。
但麻煩的是，多數農民耕作繁忙，寧可忍痛不治療，我曾收治一名60多歲婦女右膝退化性關節炎，當要她考慮開刀時，她卻說，「開刀休養、好長時間不能耕作怎麼辦？工人也不好請」。
農民忍受疼痛程度非常高，我碰到很多患者忍痛下田，周而復始、疾病愈來愈嚴重。
鄭秀蘭務農已50年，巡柚子園、鳳梨園、剪枝等是每天必須的工作。
農務工作危機四伏，意外頻傳
除了常見的退化性關節炎問題，農民每天在戶外工作，蛇咬、蟲咬也相當常見。
我日前收治一名50多歲男性，果園工作時遭蜂螫，引發過敏反應，當時患者情況相當緊急，收縮壓僅剩50幾、過敏性休克；另一名也遭蜂螫的50多歲男性，就醫時發現喉頭水腫，呼吸困難，血氧濃度低，趕緊施予強心針才救回一命。
我常問患者有沒有戴面罩工作，有位患者回答「我有戴打棒球捕手面罩」，但這種面罩有很大的縫隙。因此，我會提醒他們仍要選擇全罩式、最好連脖子都能罩住，以免蜂螫、蟲咬。
大型機具、用電等風險也不能輕忽。我曾收過一名50多歲有機種植的農民，有次以除草機除草，結果田裡的石頭噴起打到脖子，農民本以為小傷口不以為意，沒想到脖子傷口腫起，檢查發現小石頭卡在頸動脈旁邊，趕緊轉至花蓮慈濟醫院血管外科，修補血管。
還有不少農民被除草機碎裂的刀片割傷脖子，農民用除草機時一定要戴防護面罩。
除草一定要穿防護衣、面罩，避免異物飛濺受傷。（圖片提供／王明仁）
用電安全也要注意，有患者在修理機械時，未先將電源拔掉，結果一不小心被電到、倒下，導致頸椎骨折；另一名40歲男性在水田中修機器，也觸電昏倒，整個臉部倒在水田中，所幸及早被發現，才不至於發生窒息意外。
水分補充不足，當心天熱心肌梗塞
夏季一整天在田裡工作，除了熱衰竭、中暑應注意外，也可能造成心肌梗塞。一般認為天冷易引發心肌梗塞，但我收治過不少夏季心肌梗塞的病例。
種蒜頭大量仰賴人工，卻也導致許多農民年老後挺不起腰桿。（攝影／黃世澤）
因農民年紀大、冠狀動脈硬化、腦血管硬化，管腔變小，血流已不順暢，當天熱工作時，一旦大量流汗卻沒有補充足夠水分，此時血液變得濃稠，就很容易引起缺血性腦中風或心肌梗塞。
當收治這類患者時，如果患者意識清楚，我會先問「你是不是沒喝水」，不少患者會驚訝回應「你怎麼知道？」此時趕緊給予水分補充，有助血液稀釋，並以抗血栓藥物治療，恢復得很快。
政府須重視務農傷害，農民也要自救
農民辛苦耕種，不僅會出現各種累積的傷害，且農田、果園或山坡地上，都可能發生意外，但多數農民無隸屬公司，也缺乏保障，因此，政府應設計農民意外、疾病等保險制度，讓農民多一層保障。
農民也要自己小心，若大熱天原本蹲著工作，忽然站起時感到頭暈，就要當心可能已有熱衰竭現象，要趕緊補充水分，否則可能引起更嚴重的中暑，例如發高燒、身體不會流汗，甚至身體器官傷害、腦部受損、昏迷。
很多人會問一天喝多少水分才足夠，我認為每個人流汗量不同，該補充的水分也不同，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觀察尿液顏色，若尿液呈現黃褐色、茶湯色就代表缺水，正常來說尿液應呈現清明、淡黃色。
蛇咬也是常見問題。一開始患部腫痛，且蛇毒易對血管造成破壞，尤其鎖鏈蛇破壞速度快，導致凝血功能異常，例如皮膚、嘴巴、鼻等到處出血。不論何種蟲咬或蛇咬，若患部腫或身體不適，應立即就醫。
弓箭步有助訓練腿部肌力，避免關節傷害。
適當伸展也有助於減緩關節炎疼痛，建議農民每天早上起床後、耕作前，先做伸展運動，例如頭部左側、右側轉動、身體弓箭步拉筋、屈膝活動活動關節、擴胸運動等，都能伸展筋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