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顏怡今 攝影／楊為仁
日本人愛吃毛豆，但你知道嗎？日本毛豆市占率有4成來自我們臺灣，其中包括位於高雄市旗山區的百賢農產！曾創下年營業額上億、成功締造綠色奇蹟的百賢農產董事長侯兆百，是第一位登上《富比世》（Forbes）雜誌的臺灣農夫。這位農二代以近30年的歲月，將「機械化生產」、「智慧科技管理」和「品牌企業經營」導入臺灣毛豆產業，2002年向台糖公司承租大面積土地，擴大農場經營規模，2014年創立全國第一個毛豆品牌「臺灣九號」，讓國人能吃到一級品質的毛豆。即便疫情延燒，侯兆百仍繼續奮戰，開拓美國、歐洲和中東市場，要讓一顆顆飽滿翠綠的毛豆，閃爍更加耀眼的綠金光芒。
「從小在農家長大，我太瞭解務農的辛苦！」面對「年輕時為什麼不想和父親一樣務農」這個問題，侯兆百不假思索的這樣回答。小時候的侯兆百幾乎是在田間「混大」，他說：「爸爸那時候除了種竹筍、鳳梨等作物，也以契作方式收毛豆。因為務農太辛苦，不只我沒意願接，家人也希望我能找個穩定的工作當上班族。」
然而人生並未按著寫好的劇本走，1994年4月，日本名古屋上空發生了臺灣航空史上死傷最嚴重的空難事件，正前往日本洽談毛豆生意的侯兆百父親，不幸也在那架遇難飛機上。父親的驟逝讓19歲的侯兆百一夕長大，他帶著對父親的愛，重新回到田裡一段時間後發現，想把父親的志業發揚光大，就不能繼續用傳統人力作業方式。於是大膽推動變革，包括導入機械化生產。
導入機械化生產 效率提升千倍
侯兆百說：「傳統人工採收1公頃的毛豆田，大概需要100個人合力10個小時才做得完，如果再加上前置的收割作業，時間則需拉長到14個小時才能全部完成。」原來，以前毛豆採收作業，從收割，接著剝摘豆夾，裝袋後再一袋一袋扛上卡車送到加工廠，全都靠人力。侯兆百引進現代化機具後，他說：「現在採收人力從100人減到1個人，而且前後只需要2個小時就能完成。」不只效率提升「千倍」，也把臺灣越來越嚴重的「缺工」困擾一併解決。
採收季節的百賢農場，一望無際的毛豆田裡，沒有彎腰埋首田間的農夫，只有大型採收機來回「走動」，隨著引擎轟轟聲，空氣裡瀰漫著青草的氣味，侯兆百說：「這是今年新添購的，舊的已經用了20年，新機型功能更多、效能大大提升。」
百賢農場現在不只有毛豆採收機，還有播種機、曳引機、圓盤犁等大型農機具，每一臺要價都超過百萬甚至千萬。侯兆百坦承，當年不顧家人的反對意見，借錢從歐美等地區買機具，曾因為經驗不足而花了許多冤枉錢，明明國外很好用的機具，買回來卻「寸步難行」。跌跌撞撞的摸索過程，侯兆百把「吃苦當吃補」，遇到挫折就當「繳學費買經驗」。
當年的冒險如今證實是正確的決定，百賢農場現在引進新機具或是測試機具，多與行政院農業委員會（簡稱農委會）高雄區農業改良場（簡稱高雄改良場）配合，讓機械化的進程順利、成果更加豐碩，侯兆百說：「機械化生產之後，毛豆從採收、處理好到進入冷凍庫，整個流程時間控制在4小時內，大大提升產品品質，確保消費者吃到新鮮甘甜的毛豆。」
精準的田間管理 毛豆良率達8成
2002年台糖實施「土地離蔗」政策，侯兆百響應高雄改良場提出的「毛豆大農場機械化生產計畫」，在旗山一帶租下大面積土地，擴充農場規模，開始實施機械化，隨著農委會2007年成立外銷生產專區，百賢農場也大刀闊斧地重新整地，讓田間的灌溉、排水等設備更完善。
為了掌控品質，侯兆百進一步以智慧科技進行精準的田間管理，建立GPS及影像裝置，花了7～8年的時間累積能幫助精準分析的有效數據。侯兆百強調：「數字不是有就好，也不是多就有用，收集珍貴而有意義的數據無法一蹴可及，也沒有人可以告訴你、提供給你，因為每個種植環境都不一樣，必須耐下性子，一步一步靠時間慢慢累積出來。」這些一點一滴智慧科技建立的大數據，是百賢農場數位化科技管理的重要基礎。
臺灣主要的毛豆種植地，分布在雲林、嘉義、高雄及屏東，種植面積約7,000多公頃，總產量約7萬公噸。百賢農場的毛豆田除了旗山地區，雲林、嘉義、屏東也都有契作田，總面積在200公頃左右，1年採收的毛豆原料將近5,000噸。侯兆百說：「以前人務農主要是靠經驗，但現在農業環境已經不同，加上極端氣候等因素，以前那一套已不夠用，如果僅靠經驗，施肥、灑藥等成本的損耗相當可觀。」
百賢農產2016年起投入智慧農場，侯兆百配合高雄改良場引進雷射水平整地機、撿石機等智慧化設備，在毛豆田間裝置了土壤感測器，也與廠商合作裝設微氣象站，蒐集土壤肥力和農田附近區域的氣象數據，善用智慧科技執行田間管理。百賢農場現在的播種良率達95％，若能排除惡劣天候因素，收成品質良率更可達80％以上。
拒絕對岸招手 堅決留守臺灣
侯兆百說：「很多人不知道，所謂毛豆就是大豆莢果長到8分飽滿時的鮮豆莢，因豆莢表面布滿絨毛，所以才叫它毛豆。」毛豆種植可分為春季（1到4月）及秋季（9到12月）兩個期作，百賢農場栽種的毛豆品種為「高雄9號」，在此之前則是「選5號」，侯兆百說：「『選5號』是日本人帶過來的品種，相較之下，『高雄9號』的豆莢大、豆粒飽滿，口感更佳，加上抗病蟲害能力強，產能更好。」有趣的是，臺灣不少農作的9號品種都備受好評，侯兆百笑著說：「像是花生9號、臺稉9號米，還有毛豆的『高雄9號』，都是『9』號佳品！」
臺灣毛豆產業在1996年至2000年的幾年間，曾因中國的低價競爭，外銷訂單大幅下跌而面臨嚴峻挑戰，直到2003年，日本因進口冷凍農產品的農藥殘留等食安疑慮，毛豆訂單重新回到臺灣。
那段時間，剛退伍不久的侯兆百也曾到中國觀察當地毛豆產業的實況，侯兆百坦承當時對岸多有機會，但因為對臺灣土地的深厚情感，即便中國高規格禮聘，希望他能過去傳授毛豆種植技術，他還是斷然拒絕，侯兆百說：「不想離鄉背井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希望能把技術留在臺灣。」
侯兆百並不擔心中國的競爭，他說：「中國內部毛豆需求也很大，更何況，臺灣的毛豆在『品質』與『管理』上在全球已經建立口碑，未來不只日本，展望美國、歐洲甚至中東市場也是大有可為。」
以臺灣為名 創立毛豆品牌
2014年，投入毛豆產業的第20個年頭，侯兆百創立了臺灣第一個毛豆品牌「臺灣九號」。說到當年成立品牌的箇中緣由，得從臺灣毛豆外銷這件事情說起。臺灣每年毛豆外銷3萬多公噸，其中85％銷往日本，侯兆百說：「臺灣冷凍毛豆的種植和加工技術先進，不管是豆莢的鮮度、色澤，或是豆粒的甜度、口感都很好，因此日本願意出高價購買。」
自由經濟市場的運作，價格本就是關鍵，因此臺灣優質頂級的毛豆絕大部分都外銷日本，剩下來吃進臺灣人肚子裡的，很多都是一些被淘汰的次級品。「那時候身邊的朋友跟我抗議說，為什麼臺灣人反而吃不到自己土地生產的優質毛豆？」
為了改變毛豆次級品留在臺灣市場的現象，侯兆百創立「臺灣九號」品牌，他說：「透過品牌，把好東西留在臺灣，讓國人也能吃到一流的毛豆！」至於取名「臺灣九號」，除了緣起「高雄9號」這個品種，更是期許「臺灣」和「高雄9號」品種，將來能在世界各角落的餐桌上發揚光大，成為所有臺灣人的驕傲。
近年來許多年輕人選擇返鄉務農，並且著手為自己農產品民創立品牌，對此一現象，侯兆百以過來人的經驗語重心長的說：「品牌必須建立在品質之上，所以要先掌握技術、顧好品質，能經得起市場考驗之後，品牌建立才有意義。」
內打品牌行銷 積極布局網路商機
「臺灣九號」成立之後，侯兆百這幾年也努力開拓冷凍毛豆的內銷市場，甚至一度到臺北市成立門市，他說：「品牌行銷又是另外一門學問，包括成本的計算，通路如何建立、舖貨的流程作業等細節。」
侯兆百再度歸零學習，經營毛豆內銷市場幾年後發現，品牌剛成立那幾年，國人對毛豆的認識不如日本人，不知道毛豆含有豐富的營養，但幾年下來，國內毛豆市場每年都以1、2,000噸的速度往上提高，「臺灣九號」在2020年疫情衝擊期間，因民眾選擇在家開伙，小包裝訂單更是逆勢成長，侯兆百說：「一般常見的三色豆冷凍蔬菜，現在也出現以毛豆替代傳統的豌豆仁。」
相較於市場上五花八門各種口味的冷凍毛豆，「臺灣九號」毛豆選擇以「低調味」呈現商品的質感，除了原味，另外就只有鹽味這兩種，侯兆百強調：「雖然臺灣消費者口味偏重，但降低調味更能凸顯高品質毛豆的自然風味。」
「臺灣九號」現在專心以官網銷售為主，網站內除了販售各項產品，也有毛豆的介紹以及毛豆食譜的分享，侯兆百認為，進入與病毒共存年代之後，網路商機已是兵家必爭。在銷售策略上，侯兆百不急著開發新產品，先以冷凍毛豆、毛豆漿和一些常溫商品區的大豆、黑豆等紮穩基礎，並推出「續訂享折扣」的各項優惠，讓消費者在日常生活中建立吃毛豆的飲食習慣。
現在，侯兆百是「內外開攻」，一方面積極往外開拓國外市場，另一方面則往內推動，讓國人一步一步慢慢地愛上毛豆，當農業與科技和品牌銷售成功結合，農業不再是弱勢，即便極端氣候和疫情的威脅依舊，但侯兆百仍樂觀前進，他說：「臺灣毛豆品質一流，有什麼理由能不被大家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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