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南向:那一年,沒有破冰設備的海功號,航向南極大陸…..

文/ 洪嘉鎂 圖片提供/ 財團法人中正農業科技社會公益基金會 圖片提供/ 臺灣漁業經濟發展協會

當政府現在正積極推動新南向政策時,停在碧砂漁港的海功號早在42年前就航向南極。當時全球漁場早已被開發,我國為爭取更多漁業資源,決定朝南極開拓漁場,開發當時極具價值的南極磷蝦,研究漁獲及加工方式。

海功號全長56.6公尺、寬9.1公尺、深5.6公尺、吃水3.2公尺,總噸位711噸。當時海功號根本無法與日本、蘇聯等國的遠洋船比拼,但這艘船承載國家探勘遠洋的期望,在1976年12月從基隆航向南極,共帶回100多公噸的南極磷蝦。

基隆與海功號

轉進基隆碧砂漁港前,映入眼簾的是一艘船頭向著山壁,白藍紅色彩相間的船隻,船體側邊印上了大大的「海功」二字。

走近海功號的側邊會看到「海功號試驗船簡介」,上面僅用一些官方文字敘述這艘船的過去,而遊客只能抬頭仰望這艘船,似乎想捕捉歷史的片段,卻又難以達成。

五六年級生對於這艘船不見得有深刻的印象,更何況是七八九年級生了。但在1976年時,這艘船可讓全臺灣都熱血沸騰,這艘船從基隆出航後,民眾每天都會守在電視機前,掌握最新航行進度,期盼著這艘船能順利完成「極地任務」。

現停放於基隆碧砂漁港前的海功號。(攝影/洪嘉鎂)

海功號的南極首航

海功號從基隆啟航,抵達南非開普敦時,南極專家克拉姆教授針對海功號通訊器材、救難設備等都提出質疑,認為海功號的設備不足以應付南極惡劣氣候。這艘連破冰設備都沒有的研究船,竟能在短時間改善船上設備,順利往南極洋航行,共帶回100噸以上的南極磷蝦。

雖然海功號航行到南極洋,但從未登陸南極大陸,這是國內航海史上第一艘進入南極洋的船,除了是國內自行設計、建造外,專家也隨船到第一線進行研究工作。1993年海功號退役後,這段歷史逐漸被人們遺忘,只知道基隆碧砂漁港放置一艘名為「海功號」的船。2008年的時候,有許多單位評估海功號是否能重新整修,轉型為展覽館,讓他能再次「啟航」,但到目前為止海功號仍未對外開放。

2011年財團法人中正農業科技社會公益基金會及臺灣漁業經濟發展協會出版「極地任務─海功號南極探索」,由碧菡及莊慶達撰寫,訪問當年參與海功號計畫的人員,蒐集文獻,拼湊出這段出航歷程,試圖喚起大家對海功號的記憶,也希望讓1980年後出生的臺灣人認識這段熱血卻又感傷的歷史。

內文摘錄

海功變奏曲

(二)

一月底的南極,時序已是夏末秋初。令人不解的是,竟然也有「秋老虎」的現象。中午時,陽光白熱刺眼,照在臉上甚至有燒灼感;背陰處卻又寒氣透骨,冷得人直發抖。這陣子因為寒冷而躲得不見蹤影的老鼠,竟也三三兩兩跑上甲板來晒太陽。

隨著技術的改進,加上漁場的位置正確,這兩天下網,只要照著魚探儀的顯示調整曳綱的長短,每次起網都是「大包」。29日傍晚只「亂拖」了一個小時,就有1.6噸的磷蝦入網。一月份結束時,漁獲已接近80噸,距離目標越來越近,大伙兒心裡明白:距離返航的日子不遠了;就算連著幾天不眠不休,眼球佈滿血絲,兩腮于思茂密,也沒有吵著要休息。

海功號是當時配備新穎齊全的尾拖式漁船。

眼看海功號是不達滿載誓不返航了,一方面也感染了豐收的喜悅,三名記者居然也「下樓」加入工作的行列。

只見照明並不充足的空間裡,穿著棗紅色防寒外套、戴著針織頭套的工作人員,個個像工蟻般埋頭苦幹。空氣中瀰漫著汗臊體臭和魚蝦腥味混雜的異味,讓初來乍到的記者們差點作嘔,才想到自己也算不清幾天沒有梳洗了。剛開始還得憋氣;待上半天,也就「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了。只是,「黑手黨」的偷襲,讓人防不勝防。

話說由阿福伯領導的輪機組,作業時經常弄得滿手油污、全身骯髒;而船上淡水珍貴,不能隨時清洗,「黑手黨」之名也不脛而走。在每次起網的漁獲中,除了磷蝦,總還夾雜一些非目標魚種,像魷魚、鱈魚等,必須在冷凍前先行分類。這時,身後冷不防會伸過來一隻「黑手」,專門「劫掠」這類漁獲;得手後,就地在機房裡的鍋爐上燒烤、大嚼起來。這種「明目張膽」的行徑,讓忙得沒時間吃飯的漁航員們恨得牙癢癢。但只要得空,便也立刻飛奔進去「分一杯羹」。這下子,大伙兒成了「共犯結構」,也就對這一類「犯罪」,睜隻眼、閉隻眼了。

一天的打工結束時,記者又聯名打電報給水試所了,電文的內容如下:「吾等觀察,旬來船上工作人員均極勤奮,日夜工作,備極辛勞。吾等也已為此行應以滿載國家榮譽為重。所長屢電慰勉,對全體安危起居關懷備至,特電致敬。」

海功號首航南極當天,水試所長鄧火土(左)登船送行,右為領隊李燦然。

(三)

「所獲生物資料,務必妥善保存,交國立歷史博物館、省立博物館展覽。」這是鄧所長31日的來電。顯然他還不知道,除了負責生物調查的曾文陽和陳忠信,既為這一路上的海洋觀測做成紀錄,也為網獲的極地生物製作了標本;綽號「海功通訊社社長」的戚老大,更為忙碌的作業過程拍照、錄影,準備帶回去提供給媒體用。

說真的,要在搖晃不止的船上攝影,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只有戚老大有此能耐。因為,當許多人在強風巨浪中又暈又吐,只有他老兄能睡能吃。用餐時不但一馬當先、風捲殘雲,還會「撈過界」,讓人不得不羨慕他的胃口,甚至封他為「伙食團團長」。每次只要輪到他值夜班,陳長江總是特別緊張,生怕一覺醒來,向來不知危險為何物的戚老大,已把海功號開到南極大陸邊緣。尤其是月底連著2、3個晴天,躍躍欲試的他一直嘀咕著:「明明是風平浪靜像在大貝湖(澄清湖)裡,為什麼不能登陸?!」

視線越過網位儀接收器,可以看見遠處的冰山。

陳長江反對登陸,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海功號和南極大陸之間夾著一道冰障(冰棚)。要登陸,必須冒著和冰障、浮冰碰撞的危險。就算幸運地靠了岸,也可能因為天氣突變而遭冰雪封凍。沒有破冰設備的海功號,無論如何都要跟陸地保持距離!」

「有什麼好怕的!如果航海的人都這麼膽小怕事,怎麼可能發現、建立全球航線?只要能為中國人爭光,就算犧牲也是值得的!」

對戚老大豪氣干雲、視死如歸的豪語,陳長江一概以沉默回應,讓戚老大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全無著力之處,只好拐著彎故意問值班水手:「你怕死嗎?還是他?誰是膽小鬼嗯?整天怕這、怕那,還能做啥……」陳長江只當沒聽見。只要他一發現戚老大又趁值班之便,把海功號「偷渡」到他設下的極限──南緯66°的邊緣,就立刻把船頭向北拉。於是海功號就成了他倆在南緯65°和66°之間拉鋸的目標物。

任務完成,人人面帶微笑告別南極。

(以上部分內容節錄自《極地任務──海功號南極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