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米絞,賺粗糠!老碾米廠用米糠拚轉型

文字/李佳芳 攝影/陳建豪

來到雲林斗南市區的玉山碾米廠,紅磚老屋改裝的辦公室後頭,木造碾米機至今運轉不懈,把稻穀去蕪存菁,留下濁水米的滋味。祖傳三代碾米事業由廖偉志與莊雅琴夫婦接棒,兩人齊心協力共創「醬好糠」新品牌,並且推出米糠抹醬、米糠酵素洗潔粉、米糠油護手霜等產品,把碾米副產品從垃圾變黃金,突破老碾米廠的生存困境!

在回家接班之前,廖偉志待在景氣大好的眼鏡業工作了六年,當時臺灣白米消費市場已邁入品牌成熟期,傳統碾米廠無競爭能力,紛紛遭到淘汰。「要不是因為父親工作受傷,剩下六十多歲的母親苦撐著,我其實不太想要回來。」廖偉志花了八個月勸母親關廠,但長輩始終不願放棄這份有感情的工作,他抱著滿腹的不甘願終究還是回來了。

要廖偉志形容碾米這一行,大概就是工廠裡流汗、而工廠外流淚吧。在激烈的削價競爭之下,不論大、中、小型碾米廠全是犧牲者,而廖偉志也經常是糴進糶出血本無回。流了八個月的眼淚,接著又陷於職業倦怠,廖偉志走出長達兩年的消沉,終於在客人的一句「上懷念就是來這買米開講」,體悟出父母親堅守這份工作的意義。

這句話令廖偉志開心了三個禮拜,使得他開始溯源初代經營者的待人之道,才漸漸明白老臺灣人口中所說的「米絞」(bí-ká,碾米廠),不是只有買賣稻米而已,還多了份互相扶持的意涵。「直到八年前都有人拿著民國52年的借據來,說要還錢給我阿公。」米不只是臺灣人的糧食,也是支持臺灣農業的精神糧食。自此,廖偉志立下目標,要用樸實的米來飽足現代人的生活。

不走代工碾米,契作才是品質保障

從失志到振作,廖偉志決定以米決戰市場,打響老字號的名聲。首先他不走代工碾米的老路,主力投入轉型契作碾米,固定與五十多位農夫合作,依照要求種植需要的米種,尤其是台稉16號與在來米為雲林少有,是玉山碾米廠主打的特色米品種。

廖偉志解釋,由於農民交貨(溼穀)三天內就要收款,而稻米的藥檢是在乾穀階段,等於風險全壓在碾米廠身上,「曾有碾米廠收穀兩百多戶檢出一戶,結果導致一千多噸乾穀要全數封存。如果藥檢出了狀況,一次錯誤就會慘賠。」碾米廠的壓本重、利潤薄、銷售慢,小小閃失都是足以擊潰大廠的重擊。與其向散戶收購,不如選擇與可信守法的農家契作,才是穩健妥實的經營之道。

如今,玉山碾米廠內連同廖偉志共有三位碾米師,這樣的人力足以應付第一期乾穀約五百公噸的工作量,溼穀烘乾完畢再送進廠內平倉儲存,並依照銷售狀況調配碾米量,盡量做到新鮮販售,維持米的品質。

一句話得靈感,開米絞賺粗糠

2013年臺灣爆發嚴重混米事件〔註1〕,在碾米廠齊力推動轉型的莊雅琴是學廣告設計出身,她建議廖偉志趁勢推出新包裝,以百分之百國產米的訴求重建年輕消費族群。「可是當實際操作了,才發現自己在不了解米的情況下,很難把自家米的優點述說得很好。」

為了補足專業知識,莊雅琴在家人支持下前往臺大農經所進修,並找尋碾米廠轉型的答案。「我在論文研究發現,臺灣米的標章與價格並無絕對關係,普遍消費者心中的好米只有日本米或花東米,對於雲林米的認知就是便宜。」莊雅琴說:「所以我們決定從周邊下手,而不是從最常見的包裝米著墨。」

瞄準養生市場最受歡迎的糙米,夫婦倆希望改良不易烹調與適口性的問題,於是想出把米粒糠層化為醬料,可以當成果醬塗抹麵包或是拌飯、拌麵、炒菜使用,依照個人需求把營養素添加回飲食中,同時又不犧牲口感。然而,這樣的產品牽涉到食品加工專業,兩人花費了快四年時間,才終於湊齊所有條件與資源。

從第一支產品「醬好糠」完成,莊雅琴又陸續延伸出沖泡米糠粉、糙米零食等,而近年他們更發現米糠不但是古早的洗碗精,且富含油脂成分,可以開發成為米糠酵素洗潔粉、米糠油護手霜等。「我婆婆說,米絞賺是粗糠與米糠,這句話本來是形容碾米行業薄利,賺到的都是剩下的粗糠與米糠;換句話說,只要能活用粗糠與米糠,不就能創造更多利潤?」

用節能減碳手法,碾出有溫度的米

來到1911年改建的老米廠,高達兩層樓的木造碾米機與新式精米機、進口色彩選別機混用,為臺灣早期米絞轉型機械化的中途風景。從木造碾米機的兩層樓高處,見著馬達帶動皮帶,把乾穀從進料入口送往斗式升降機,經由鼓風篩石再送進土礱機擠壓,脫出碾米廠的第一項產品糙米,而接著把糙米送入六道精米機,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刨削去糠,出來的成品就是最常見的白米了。

廖偉志沿用木造碾米機的原因並非念舊,而是老機器有著自動化金屬碾米機沒有的優點,「這臺不能打冷媒降溫,要花六至八小時靜置降溫,相對地糙米有充分時間休息,可以避免精米碎裂,也有助保留口感,最重要是減省能源。」

〔註1〕:2013年8月農糧署調查證實,泉順食品公司標榜臺灣產之山水佳長米其實是劣等越南米,卻混充國家標準三等米,一粒臺灣米都沒有。


文章未完,完整版請見《鄉間小路》2020年8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