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會開理髮廳、幼稚園?你不知道的漁會史

每年春節,家家戶戶的餐桌上總少不了一條魚,台灣是海洋國家,在靠海吃海的年代,男人一出海就是整個晚上,甚至兩三年,婦女忙著曬魚乾、張羅家務事,漁會成了漁村的中樞,不僅成立加工廠,還幫忙帶小孩、理髮,照料漁村食衣住行,中華民國農訓協會去年底出版台灣第一本漁會記錄書《台灣漁會大事年表》,爬梳荷蘭、清朝、日治時期到現今漁業組織的更迭變遷,重現四百年來,台灣人與海洋的緊密關係。

捕魚難穩定,女兒不嫁漁村郎

《台灣漁會大事年表》由農訓協會統籌,作者為現任農委會輔導處處長胡忠一,以及專長台灣史的歷史博士范雅鈞,主要採編年體,依時間順序分為三個篇章:1624-1945年奠基期、1946-1975年開拓期、1976-2015年轉型期,每個章節前都有導論,簡明扼要介紹本章重點,讓讀者快速入門。

現在海鮮是婚宴喜慶必備料理,早期捕魚卻被輕視,胡忠一說,以前漁業算是兼業,除非無法務農時才去抓魚,「鄉下要結婚,有水田的優先,其次是旱田,漁業最後,曬鹽挖礦都比當漁民好。」台灣人很輕視漁民,更何況組織漁會。

但對於同樣環海的日本人來說,漁業是相當重要的經濟產業,清朝實施海禁政策,所以台灣的漁業資料是日治時期才開始建立,日本人一來就開始調查漁業資源,在這之前,台灣只有竹筏,沒有動力漁船,頂多採收牡蠣,沒有漁具、漁法、養殖,現今的烏魚子製作技術、動力漁船、採珊瑚等,全是日本人帶來的,漁會也是從日治時期的產業組合規則開始發展。

台灣第一本漁會記錄書《台灣漁會大事年表》,爬梳重現四百年來,台灣人與海洋的緊密關係。(攝影/黃世澤)

漁會幫你理髮帶小孩

國民政府來台後,將日治時期留下的漁業團體逐步改組成現在的漁會,而在日本人的指導下,台灣捕魚、保存漁獲技術有了長足進步,動力漁船讓捕魚距離從沿岸拉長到近海,甚至造就了出海一趟就要兩三年的遠洋漁業,宜蘭蘇澳、高雄紅毛港、澎湖等地,從小小漁村搖身一變成為大港口,漁會的重要性也隨著漁獲量與日俱增。

漁會可不只幫忙處理漁獲,簡直是包辦了漁民的食衣住行,例如書中有一張印著「高雄縣小港鄉紅毛港漁會漁民福利社第一理髮室」的黑白照片,十多個漁民坐在屋內屋外的木凳上排隊等待,因為他們一出海就是幾天幾夜,鬍鬚頭髮亂亂長,漁會體貼地在港口設理髮室,讓漁民可以體體面面回家團聚。

范雅鈞到各處訪談漁會耆老時,也對漁會的多功能相當驚訝,其中蘇澳區漁會現任總幹事林月英讓她印象特別深刻,早期蘇澳就是漁獲往來重要港口,男男女女忙著捕魚,家中野孩子沒人顧,漁會特地開設幼稚園,來自百年漁業世家的林月英,年輕時就當上幼稚園園長,「還往返台北宜蘭,考到教師資格呢!」

《台灣漁會大事年表》內頁。(攝影/黃世澤)

從灰燼中挖出來的文物

《台灣漁會大事年表》用近300頁篇幅,超過百張照片,見證台灣漁業篳路藍縷的拓墾過程,許多照片都是在塵封多年後重新「出土」。

說出土並不為過,編輯團隊在採訪過程中,發現許多漁會不知道自家歷史,珍貴的史料就這樣被凐沒在滿佈灰塵的倉庫、地下室,甚至被燒掉或水淹。胡忠一有感而發地說,有些漁會經濟狀況較差,很多建築、文物都沒保留,只有幾家像是紅毛港、澎湖、基隆漁會留存較完整,「台灣人比較不重視歷史。」

相較之下,日本反而保存得更細緻,胡忠一1991年赴東京大學攻讀博士時,研究台日農會超市差異,發現東京大學裡有一系列台灣農漁會資料,包括台灣找不到的早期漁業年報,後來他又陸續到日本國會圖書館、台灣總督府圖書館蒐集不少農漁會歷史,當時還沒有出版農漁會歷史的構想。

促成這本書的因緣來自農訓協會秘書長王志文,農訓的全名是「中華民國農民團體幹部聯合訓練協會」,負責訓練全台農漁會人員,但王志文發現,從未有書籍完整爬梳農漁會歷史,「農漁會是台灣重要經濟推手,為何沒人記錄?」

抱著這樣的疑惑和使命,近幾年他開始推動農漁會紀錄,2012年先出版《台灣農會史》,隔年再推出《台灣農會大事年表》,籌備了3年的《台灣漁會大事年表》也在去年底問世,希望藉由這些書籍,記錄前人辛苦的開拓歷史。

胡忠一欣慰之餘也兢兢業業,每天忙完農委會業務,下班後繼續考證漁會歷史,「這個很費時,但我不做以後可能沒人做了,很慶幸以前讀書有留下資料。」他認為,水產不會消失,個人不能因應全球化,漁會是最小的組織單位,「後人知道祖先流過的汗、如何走到現在,才能把以前經驗用在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