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攝影/楊理博
高海拔世界有種真空的靜謐,連清晨的鳥叫都很難聽見。我們走在古道與中央山脈主稜重疊的小徑,兩旁高大的鐵杉環繞著箭竹草坡。向東望去,是來時的倫太文山系,突出的山頭如雲海中孤島;往西,則是熟悉的東郡大山與東巒大山,卻是第一次從這個方向眺望。
沿著關門西山的支稜一路往下,整個丹大溪流域像一幅山水畫的捲軸在面前展開。丹群布農人就是在這片山谷之中建立了十多個部落,直到被強制遷離。人去山空的丹大一度淪為檜木墳場,一條全臺最長的林道扎入這片山林之中,高大的檜木一棵棵倒下,取而代之的是單一林相的造林。
無論環境如何變遷,溪底一處溫泉是世代水鹿的天堂。每個晨昏總有大批的鹿從四面八方的山谷匯聚而來,只為舔食露頭的鹽巴。
一天清晨,我爬出鋪蓋,突然一聲鹿鳴劃破寧靜,我定睛一看,山坡上一隻棕灰巨獸隱匿在叢間,而山坡下另外兩隻小獸正驚恐的亂竄。原來是鹿媽媽帶著兩個孩子下山找鹽巴,我腳下的路正是他們每天來回走出來的。兩個貪玩的孩子衝了過頭,後頭的媽媽突然發現闖入的人類,趕緊呼喚鹿兒回來。
我悄悄回頭,把路還給他們。
*
來到qalmut舊社,一座座的疊石遺構出現在眼前。qalmut是栓皮櫟之意,過去這裡想必櫟樹成林,現在卻只見零星幾株,在幽閉的杉木林底層努力求生。
一抵達家屋核心區,總是躲在鏡頭後拍攝的sai就沒停下腳步,逕自走到山稜另一邊的原生林。意外的,那裡開闊而明亮,好似另一個世界,一列家屋手牽手駐守在緩丘上。sai從背包中拿出背了九天的私釀,一邊為祖先倒酒一邊說:「我問過老人,這棟家屋是我們taisnunan家族的,可惜這次只剩下我一個人回來……」
「我也是taisnunan的!」在一旁的lili突然開口,sai一臉驚訝,原來同家族的小妹這九天一路跟隨,他都不知道,話匣子一開,開始分享過去訪問老人的總總,「老人家說旁邊還有一棟小的,應該是那邊,是放頭骨的……」我跟lili都順著sai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PROFILE
楊理博 旅行是生活,土地是信仰,戒不掉的是把生活裝進背包裡,走入他方與山林。把親土文化當成直譯自大地的語言,聽古老的故事,唱土地之歌。現在努力的學習當一個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