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故鄉為田野,看見支亞干的日常風景

阿改玩生活團隊

阿改Akay在太魯閣語中的意思因語氣而不同,其中一個意思是「厲害」,為團隊的名稱由來。

文字/楊理博 攝影/林靜怡

陽光照進花東縱谷裡依山傍河的太魯閣村落,返鄉青年Apyang與三位夥伴組成「阿改玩生活」團隊,打開百年的樹洞之門,為過往的旅人訴說部落裡一則則山野田間的生活故事。

清澈透涼的溪水流過纍纍溪石,寬大白淨的溪床在遠方聚合,化為青色山巒,連綿的山頂扎入碧藍天空。

「那個山叫Krumuhan,是我們祖先最早遷過來的時候,跟賽德克族作戰的地方。」Apyang指著遠山,百年前太魯閣人看上了此處豐沛的水源、溫泉與獵物,紛紛遷居於此,零散的分布在山區。後來日本政府為了集中管理,將族人聚居下游右岸寬闊的平原,形成現代的支亞干部落,民國後改名西林村。「從山上往下看,這裡的地形突然開闊,就像一個打開的樹洞,所以叫作Rangah Qhuni,rangah就是寬的意思。」

穿著簡約卻不掩時尚的Apyang,除了深一點的眼窩,看起來與一般的都會青年沒什麼不同──如果沒說出那幾個繞口的太魯閣單字的話。從小在部落長大的他,在臺北求學期間念的是民族與社造,好像注定了回鄉的命運。然而回想自己的成長背景,他其實不那麼太魯閣。爸媽皆為公務員,從小就不跟他說族語,對課業要求甚嚴,讓他一路當個好學生,卻在外地求學時發現自己的文化空缺。

七年前,他回到部落,抱持著踏入另一個田野的決心,要在這裡認真生活。除了把握機會與長輩上山下田,他的主戰場在社區發展協會,執行各種訪談記錄、傳統領域踏查。一次調查部落裡的傳統建築,意外的挖出他的回憶。

阿改玩生活團隊設計的編織卡
阿改玩生活團隊設計的編織卡,帶人體驗簡易的傳統編織。

蓋回記憶中的傳統工寮

小時候,Apyang家其實也有一棟傳統工寮,筆筒樹的柱子,剖半的竹管錯位咬合嵌成牆壁和屋頂。工寮低矮而漆黑,裡頭的灶火全天燃燒,吐著白煙,大人們會在裡頭處理像是hlama等食物。hlama是一種太魯閣的傳統料理型態,可以說是粿、糕或飯的統稱:將芋頭削皮磨碎,包葉蒸煮,即為hlama sari(芋頭糕);米粒填入竹筒蒸煮,即tutu hlama(竹筒飯)。這類餐點通常一次大量製作分享鄰里,最適合在工寮裡以柴火熬煮。有趣的是,雖然爸爸在家裡總是要求他們用餐的儀態,但到了工寮一切規矩彷彿不存在,他們可以自由的坐臥蹲踞、以手取食,成了他最「太式」的童年記憶。

然而那棟工寮早在多年前付之一炬,類似的命運也發生在支亞干的各處角落。Apyang執行調查時,發現全村只剩下一棟傳統建築,且已淪為雞舍。他著手申請經費、組織族人,一個月的工期,一座傳統的竹屋工寮重新出現在支亞干。

推開竹門,陽光從竹牆的間隙照進屋內,三顆石頭搭起的爐灶旁還躺著幾根半燒成炭的木頭。「經費不夠,所以牆壁不是傳統的密合工法。」Apyang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但空間意外通風而明亮,適合拍照、群聚閒聊。Apyang坐在長凳上看著吊掛風乾的玉米,脫穀之後剩餘的玉米梗就散置在旁,「老人家說以前就是這樣,剛好可以拿來當火種。」竹屋工寮好像通往奇異時空的樹洞,連結著現實與回憶、當代與傳統、山下與山上。

支亞干部落位在支亞干溪右岸的寬闊平原
支亞干部落位在支亞干溪右岸的寬闊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