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野味】可愛的馬

《耳朵借我》(圖片提供/新經典文化)、《巴布.狄倫歌詩集》(圖片提供/大塊文化)、《只是孩子》(圖片提供/新經典文化)

文字/包子逸

不久前與人談茶,聽聞今日茶界仍有「品茗時搭配茶食是否適當」的爭論,即使茶食已吃了個幾千年。

啊,先別推開桌上那杯邪妄的珍珠奶茶。維繫正統的純粹,不免要議論偏鋒的不妥,然而美食與美學的正統必有逆子,比如彩色攝影之於黑白攝影、電吉他之於民謠吉他,稀微的次文化有一天也可能成為主流的老古董。

以詩入歌的傳統和人喝茶的歷史一樣古老,然而當巴布‧狄倫(Bob Dylan)拿到諾貝爾文學獎時,依然有人要倒抽一口氣,要問「是否適當」的問題。狄倫伯本人驟聞獲獎的消息,似乎也是「呃……」不知如何反應,他沉默了兩個禮拜,才在眾聲喧譁中浮上來公開致意。

詩歌是文學嗎?為什麼不呢?這世間的詩與歌星月交輝,已經有銀河般的前例。代替狄倫伯出席諾貝爾頒獎典禮演唱的「龐克搖滾桂冠詩人」佩蒂‧史密斯(Patti Smith)不是第一個寫詩,再把詩唱成歌的人,但是她1975年初試啼聲的《群馬》(Horses)專輯一炮而紅,正因為人們視她為把詩唱進龐克搖滾的先鋒。起初,比起組樂團,佩蒂更想成為一名詩人;1971年,她在紐約聖馬克教堂知名的「詩歌計畫」中朗誦自己寫的詩,為了想讓自己「看起來狠一點」,踏著蛇皮黑靴登臺,央請一位電吉他手伴奏,戲劇性的詩歌表演獲得不錯迴響,這是催使她組團並成為「龐克教母」的引信。

佩蒂的回憶錄《只是孩子》(Just Kids)就像《群馬》橫空出世的前情提要,描繪了諸如此類成名前飢寒交迫但青春正盛的往事。「馬」的意象在這過程中有重要的象徵意義——在《群馬》封面上,她帥氣披上肩的黑色西裝外套別了一只銀馬別針;她因為讀了《瘋馬》傳記小說〔註〕受到啟發並在膝蓋上刺青;〈大地〉(Land)成了《群馬》專輯的主調,在她魔性的唱誦中,此曲萬馬奔騰、煙塵四起,狂野而懾人,至今仍是我私心感到最迷魅的「詩歌」。

〈大地〉同時示範了佩蒂擅長的重組技能——以自己的長詩為主軸,重現經典,織入豐富的文化指涉,對於嗜讀偵探小說的她來說,這是重新編碼的解謎遊戲,也是對前行者致敬的方式。

[註]瘋馬(Crazy Horse)是北美洲印第安人民族蘇族的酋長,以驍勇善戰聞名,他在馬的耳朵上紋了閃電的圖形,提醒自己在戰場上不可大意。當時很多人想與佩蒂簽約出唱片,瘋馬的故事啟發她不要得意忘形,也刺青自我警惕。

PROFILE

包子逸 影評人、報導者。熱衷挖掘老東西與新鮮事。喜歡溫暖的幽默,常在荒謬中發現真理。曾獲臺北文學獎、時報文學獎、林榮三文學散文獎,梁實秋文學獎譯文首獎。著有散文集《風滾草》。


文章未完,完整版請見《鄉間小路》2020年10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