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漬梅酒是一個令人愉悅的療癒過程

文、攝影/盧怡安

喜歡梅酒,是四、五年前開始的小小習慣。臺北巷弄裡,當時開了一間梅酒專門屋。我在青澀一點、或圓熟一點的、清澈一點、或濃濁一點的……深深淺淺、酸酸甜甜的各色梅酒之間,來來回回徘徊選擇,是自己給自己最浪漫美味的煩惱。跟黃熟、潤香的梅酒比起來,當時最喜歡的,是青澀而酸的梅酒,光想都好令人流口水。

消滅了排起來如整組整組保齡球瓶的梅酒之後,冬盡春來,我忍不住也想自己動手,看看能不能釀漬出更酸、更多變的梅酒來。

最先躍躍欲試的是六分熟的青梅。我和熟識的水果經銷專家「知果堂」碰頭討論,請他們寄給我青溜溜的梅子。我最先被梅酒所吸引,就是那種酸透了的青鮮滋味,融入酒中,和糖的甜味一起襲來,再以冰塊化解開來,酸香有餘韻,久久不散。無論下午一杯,或是配簡單的晚餐,都覺得好開胃爽脾。自己動手說不定能釀出更極致的酸味來。

七、八年前,我曾經迷戀做脆梅。一樣使用六分熟青梅的脆梅作法是這樣的︰你必須先揉鹽殺菁,接著漂水去苦澀,然後才是煮糖汁潤澤已轉黃的青梅。單單揉鹽殺菁這個步驟,我就做得叫苦連天,曾經揉了七斤梅子,揉到虎口下方淤青整片。

但梅酒不是這樣,浸漬梅酒是一個令人愉悅的療癒過程。

簡單的說,青梅只要洗淨晾乾,去除蒂頭,放進玻璃罐裡補滿酒水,撒好糖就沒事了。然而,在水龍頭的流水下,一顆顆咕嘟咕嘟地洗淨鮮綠色的梅子,然後用軟呼呼的布擦過它們,一籃籃用籐篩晾開來,只有八個字:賞心悅目,愉悅至極。因為用不著動腦,只消機械式的重複簡單的動作,常常被繁雜事務追著跑的我,覺得實在沒有什麼比這樣穩定重複的動作更療癒的了。

就算只是盤算著取出家裡大大小小的竹籃籐篩,計畫著放入高高低低的玻璃瓶罐,看著整片梅子躺在那裡散去水氣,這畫面竟也挺令人開心的。

每年都想玩不同的花樣,每年都還是有好多好多不同的期待

第一年開甕時,無疑是最興奮的。我古板的謹遵著梅子、糖與酒的比例,在1:1:0.5的範圍,看著澄澈的清酒,隨時間慢慢轉為深褐色,實在按捺不住想要衝動開罐的心情。好吧,在流傳三個月就能開來喝的鼓譟耳語間,我確實偷偷在第四個月月初,以及第七個月月初,以小勺偷舀來喝。酒氣很重,而酸味尚在奔竄未定,稱不上好喝,只是夠酸,是很確定的。

整整一年之後,梅酒穩定了下來,酸味更加有力道,直接而夠力;糖的甜味襯著,有厚實的底蘊,酒味成為圓熟的包容,不特別搶戲,輕易讓人掉以輕心的喝掉半瓶。糖的比例不高,濃香程度很足,這種飆升的酸味可能是外頭酒廠不敢下的程度,好好喝,臉都不禁紅了起來。

PROFILE

盧怡安 生活雜誌記者經歷十餘年,關心生活中美好事物,包含藝術、飲食、旅行。2010年起開始習茶,從臺灣烏龍茶道的學習中,漸漸體會器物、滋味、態度與氛圍美感彼此之間的平衡。從文字工作者的身分慢慢跨出,為不同雜誌擔任過攝影、food stylist,以及策劃展覽。在生活中挑選器物,以及烹飪、品茶的經驗,集結成書《秋刀魚一條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