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攝影 蘇凌
晚間十點吃宵夜時，和老闆提及明天三點要去魚市看競標。「妳是說等一下的那個三點嗎？」
是的！五小時後，我們已經出現在魚市。清晨三點半，據說是澎湖第三魚市競標的黃金時刻，現場卻安靜得很，沒有漫天叫價的拍賣員、沒有躁動的買家，只有些人神情肅殺，在已分類秤重成堆的漁獲邊遊走，低頭在手中的小紙片上塗寫。
接著，有人把紙片揉成團， 扔進魚堆邊的塑膠盆便離開了。看似垃圾桶的小盆裡頭，每一個紙團都寫著買家名字、欲入手的魚種編號及預期價格，由漁船方一一攤開紙片定奪，價高者得魚。
有別於多數魚市呼來喝去的口水戰，這裡的競標，打的是筆戰。雖然不必與人搶快，現場卻也沒了能喊出每日漁獲價格基準的拍賣員。澎湖第三魚市的買家，必須非常懂得行情，如同股市開盤前掛單，價格掛高了吃虧，掛低又怕讓人先得，出價必得要精準。然而出價依據不單關乎當日行情，漁獲價格可能隨其他漁船陸續進港、貨量增多而下跌，又或者隨時間過去， 新鮮度和價格一齊下降，因此拍賣場邊，總是徘徊著想在「低點進場」的人們。
默不作聲的競價，氣氛格外緊張，偶有場邊漁工嬉笑聲傳來。臺灣本島多數漁船靠岸後， 外籍漁工不被允許下船，而在澎湖相對自由，漁工們能下船休息、娛樂，幾位印尼籍工人甚至組了個樂團，不定時在港邊的澎湖喜來登飯店前上演印尼重金屬搖滾。朋友曾經問他們下一次演出是什麼時候？「Busy, busy!」也是，畢竟團員來自不同漁船，要湊齊練團都不簡單。
澎湖夏季小卷尤多，動輒長過我手臂。
每個隨便揉揉的紙團，都是買家的今日心願。
PROFILE 蘇凌
臺灣藝術大學戲劇系畢業，本業應該是劇場，但更常進菜場，並龜速於粉專「蘇菜日記」記錄市場的可愛與幽默。著有《菜場搜神記：一個不買菜女子的市場踏查日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