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保存食】有人愛也有人恨的土楊桃

文字／朱美虹　插畫／王孝言

有一天，看我長大的一位阿姨跟我一起路過對面嬸婆家的楊桃樹下，突然提起她小時候，沒有錢買零食的那個年代，常常會摘樹上的楊桃，稍微醃一點鹽巴，再用線串起來晒一天，然後就變成超級美味的零食了。

我一聽，口水簡直要一路流到褲管裡了，甜酸鹹酸的滋味立刻湧上舌尖。抬頭一看，果然有滿滿、滿滿的楊桃，它們完全是為了楊桃果乾而生的天降神兵，怎麼可以錯失良機呢！我立馬回家拿網子、提籃子，準備大撈一桶回家「曝乾」，農產大出的時候就是要曝乾啊！沒想到摘下的一桶果子中，居然沒有一顆是完整的，實在覺得很挫敗，想要復刻阿姨小時候的楊桃乾，恐怕有點困難了。 其實嬸婆家的楊桃樹每年會結果好幾次（沒有細數，總之常看到地上許多落果），嬸婆不常吃，不是不愛吃，是不能吃。東方果實蠅在臺灣氾濫之後，嬸婆就不吃自己種的楊桃了。東方果實蠅是果樹產業中殺傷力最強的害蟲，無法根絕也沒有辦法除盡。被牠叮過的水果都會爛掉，掉在地上，長出更多的果實蠅。嬸婆一面碎念，一面掃著滿地爛果說：「吼！生雞卵無，放雞屎一大堆！」 嬸婆每天都有掃不完的爛楊桃，就像是希臘神話裡，被眾神懲罰的薛西弗斯推石頭一樣，她心中一定也有許多無奈吧！那些被果蠅叮得亂七八糟的黃熟楊桃果子，可以做成阿姨小時候的輕漬蜜餞零嘴，看到那些留在樹上完好的、青澀不能吃的綠楊桃，突然想起有人說水果成熟前的階段含有最多酵素，搶在果實蠅叮咬前摘下綠楊桃，可以做成近年流行的養生酵素，還能幫嬸婆減少一些掃地的工作量，真是兩全其美的計畫，我簡直開始佩服起自己來了。 在大家可以自由出入國境後，有旅客從國外帶進被果實蠅叮過的水果，果實蠅才開始肆虐全國。如果限制人的行動，是否就能免除一場果農的大災難呢？ 不過人類的行動已經很難加以限制了，吃也是全球化的環節之一。怎麼吃真的很重要，不然會有越來越多害蟲去到不該去的地方，造成很多無法收拾的殘局，就像嬸婆家的那一棵楊桃樹。 PROFILE 朱美虹　「美虹廚房」的掌鍋人，因為老是做七、八十歲老人家才會的傳統食物，被老公戲稱為宜蘭深溝最年輕的耆老。不是在自己的廚房就是在別人的廚房，整個蘭陽平原就像私人廚藝教室，隨四季作物變換上演各種食材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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