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攝影 白之衡
朋友說,她一直不敢接觸越野跑,因為她怕摔。「到底要怎樣才能不摔啊?你不怕嗎?」她問。
怕啊,哪次不怕?但自認熱愛越野跑的我,一有機會就在朋友圈擅自扛起推廣大使的旗子,總不好大方承認害怕。我說:「不要刻意煞車,感覺快要摔了,順著摔出去就好。」
這種答案只能換來滿頭霧水。大概是這種說法太獨孤九劍,大巧不工,但沒拿過劍的人,哪曉得怎麼出劍。
我想到上個月在貓空越野的慘摔經驗。
貓空越野是相當獨特的賽事,舉辦在傍晚,起跑後不久就會入夜,所有跑者點起頭燈,在微涼的山裡奔馳,穿過茶莊、遊客、民宅、墓仔埔,很有探險的味道。
我這次賽前就決定要試試看挑戰極限,起跑就按照設定的配速,跑了約十公里後進入第一個補給站,發現同時進站的都是我認得臉孔的菁英選手,滿心竊喜,覺得自己策略奏效,有機會爭取滿意的成績。
直到第十四公里左右,我們開始與短距離組的選手匯流。山徑寬度終究有限,剛好遇到下坡拉繩路段,跑者開始塞車,我不禁焦躁起來。但受地形所制,我怕喊讓路造成壓力,反而陷其他組別於危險。正遲疑著要不要喊借過,後方已經有選手出聲了。前方眾人紛紛靠邊,我鬆一口氣,跟著喊聲的人一起突圍,心想著總算解脫窘境,不出幾百公尺,我在頭燈有限的照射範圍內踩著腳步下另一段坡,一腳順勢踩進邊坡的軟草叢,整個人失去重心,側身就往谷的方向滾。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甚至來不及驚叫,人已經躺在草堆裡,幸好只滾了幾公尺遠。
後方選手還沒跟上,我默默爬回賽道,摸摸身上的裝備,確認沒有損失,想拔腳繼續追逐,但才剛起步,兩隻大腿馬上抽筋。
實在是太痛了。接下來起碼有兩公里,我咬牙苦撐,雙手撐著股四頭肌前進,不知道讓幾個人後來居上,思考著下次進站,我就要棄賽了。
然後就在即將進站前,抽痛感默默消失,我又跑得動了,還來得及裝沒事,跑著進站讓攝影師捕捉身影。但我一身汙泥,號碼布破了一角垂在下擺,怎麼都裝不來。攝影師忍不住開口:「怎麼一副歷經風霜的樣子?」
總之發現我還能跑,剩下的十公里還是埋首跑完了。大概看起來真的很慘,從返程到終點,一路不免獲得AED跑者和寄物站志工的主動關心。我還能活靈活現,笑著向他們描述事件經過。只不過從隔天起,我連續四天全身劇烈痠痛,套某位菁英跑者說過的,「就像被大卡車撞過一樣」。
這個事件有什麼啟示,能讓我重新給朋友什麼建議嗎?我仔細想了一輪,還真的想不出好答案。像我這種技術不精湛、成績也不頂尖的人,至今還沒摔出過大傷就是萬幸了。
可以確定的是,早在投身這項運動,甚至更早之前開始接觸登山,我就已經知道,受傷的風險本來就是其中一環,每個摔倒的瞬間,根本沒有考慮不能摔的餘裕,只能拍拍屁股再站起來;或者你也可以一開始就慢慢走,小心為上;或者你也可以不要勉強自己接觸這項運動,把怕摔的煩惱留給別人就好。


作者 白之衡
文字工作者,兼業餘戶外玩家,這輩子那一丁點的耐性都是靠習字和山野磨練出來的。只要山還在爬,路還在跑,飯還能吃,字還能寫,就什麼都過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