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攝影 蘇凌
臺北與花蓮鳳林，若搭上自強3000，可以稱作是一日生活圈。但如果這生活圈，涵蓋了逛市場行程，那就會像我們一樣：步出車站、走向那條通常攤位滿布而今日卻意外空曠的光復路——「咦？啊今天是休市喔？」
今天沒有休市，然而即使我們自臺北搭上最早的一班火車，都趕不上鳳林市場外街販的返家時間。遙想上一回，我之所以能見證大馬路兩側、行道樹之間地攤鋪滿的景象，可是付出了前一晚睡鳳林、隔天早上六點撐著爬出門的代價啊。
幸好，光復路後方的中華市場還開著，內市場有建築遮蔭，總能開得比較晚。入口處就是個雜貨店，我喜歡觀摩各地市場中的雜貨店，因為總有機會被一些地方物產突襲。在這裡，我看見最多的是花生、醃菜、雞心椒。鳳林的傳統作物是落花生，而在這客家、原住民族群融合的聚落，也常見各式醃菜和醃肉，三樣經常都裝在紅標米酒小瓶內，三罐一體，以鳳林三姐妹之姿昂首店頭。
逛著逛著，忽然又被一隻地方肥軟生物突襲——有隻花貓塞在葵瓜子和乾燥蔓越莓間，正發起床氣。「我怕牠睡醒沒位置坐，所以這一區塊都不能擺東西。」老闆娘表示。幾年前，她將貓咪的手足送養出去，「她是最醜的， 所以留下來。」——幸好語言不通，貓咪蠻不在乎地踩過貨架，走向一旁的米袋，利用高低差地形伸了幾個懶腰。許多阿嬤路過時，會來參觀剛睡飽的貓咪，因為語言不通，也沒說什麼，就是背著手看很久。
市場裡有個攤位特別大，老闆賣著自種咖啡豆與自養蜂蜜，「為什麼店名叫『馬耀咖啡』呢？因為『馬』上就『耀』喝一杯咖啡。」面對如此非常有邏輯之發言，之後他又指著攤上的新鮮馬告、表示「馬告是馬耀的弟弟」時，我也不是很意外。
賣雞肉的阿姨，是市場內少數的閩南人，「我家旁邊都住阿美族，市場裡都是客家人，我兩個語言都不會講，只會說『很便宜』！」話音未落，阿姨就轉頭和客家熟客講起流利的客家話——阿姨，不要妄自菲薄好嗎！此時，有人想買擱在對面檯子上的蔥，雞肉阿姨見了便大喊：「蔥，二十塊！」「那也是妳的攤位嗎？」「不是，但我們都知道多少錢，也都可以收錢，大家互相幫忙賣。」
我們在一家小吃攤前坐下，我想大概真有「東部豪氣」這回事，陽春麵上的肉燥海量覆住麵體、餛飩麵裡的餛飩有十三顆，我們四人，已經在挑戰胃壁拉撐的最大值，卻想著不能錯過在地客家鹹湯圓，便打算分食兩碗菜單上的「小湯圓」。
上桌時，「天哪，怎麼這麼大顆？不是小湯圓嗎？」
作者 蘇凌
本業應該是劇場，但更常進菜場，並將見聞記錄於粉專「蘇菜日記」。著有《菜場搜神記：一個不買菜女子的市場踏查日記》。主持鏡好聽Podcast節目《老地方見——老派生活裡的手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