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沈眠／攝影 黃毛
開始種無花果的契機，源於家中在海邊的荒地，為防海水淹沒進行墊高作業，凃清溪因此意外發現附近鄰里種有一株無花果樹，鄰居要他拔一顆吃吃看，「很澀很難吃。不過，隔幾天，我又去堆土墊高，發現有隻鳥在啄無花果。很奇怪啊，那麼澀，鳥怎麼可能會愛吃？我就去摘那一顆鳥啄的果實下來吃，沒想到很甜很好吃。」他眉開眼笑。那顆甜美的果實，讓退而不休的凃清溪自此啟動了無花果農新人生。
一九五四年生的凃清溪，是竹蓆達人，研發了取得專利的無線竹蓆製作機器。凃清溪語調自信地說，由他開創的「金格簾工業股份有限公司」（鹿港竹蓆），是目前臺灣竹蓆的唯一製作廠。六十歲左右退休後，凃清溪專心務農，因畢業於屏東農專（現今屏東科技大學），且曾於農會工作，有扎實的農業知識，一開始就專攻無花果種植，品種波姬紅，也是光騏果園的主力產品。在心得與功夫都養成火候，才開始種植其他如滿天星百香果、黃龍果、巧克力蓮霧、白玉蓮霧等較不常見的瓜果類，顯見其樂於挑戰的性格。
位於彰化縣鹿港鎮的光騏果園，有兩處園區，正如凃清溪新舊兩種人生的顯影——一處是緊挨著竹蓆廠的一分地，搭有簡易溫室，種植兩百棵無花果樹；另處在海邊，為兩分地，除兩百棵無花果樹外，周邊也零散種植了百香果、黃龍果、蓮霧、美濃瓜、紫蘇等等。八月造成全臺重大農損的凱米颱風，光騏果園溫室因鋼棚結構，且有防風圍籬等措施，才未受到太大影響。
退而不休，人生再啟
桌上擺著切挖好的兩盤水果，有本日主角無花果，以及滿天星百香果、黃龍果，還有一壺現沖切片苦瓜茶。按照凃清溪建議的順序，先吃了滿天星百香果，比起一般常見的台農一號更有甜度，香氣亦足。其次是白肉的黃龍果，根本荔枝附身，滿嘴爆發的都是荔枝香，與市售的紅火龍果差異極大。現採現切的無花果，已臻完熟，果膠入口，綿密得不可思議，甜度最高。苦瓜茶也讓人驚豔，香氣豐滿，苦中做甘，回味無窮。
七十歲的凃清溪，黝黑樸實的臉上，始終含著明亮笑意，親和力十足。他笑說：「苦瓜我們家種的，自己切、自己做的茶，跟外面苦瓜茶不一樣。別人就只是晒乾，我多了一道進烤箱烘烤的作法，所以特別香。」
凃清溪提及有個後來變成朋友的常客，因為患有糖尿病，會找各種天然的方法養生，凃清溪每年都會製五、六臺斤有機苦瓜茶送給對方喝。「他說要跟我買，但我是要怎麼賣？有機苦瓜一臺斤一百二十元，十五臺斤苦瓜做茶後只剩一臺斤，光是成本就要一千八百元，還不算工資什麼的，這樣太貴了。反正是朋友，就送他保養身體。」
找出訣竅，滿心歡喜
十年前，也正是食安問題與意識興起的年代，秉持「因為自己也要吃，當然要天然健康安全啊」想法的凃清溪，一開始就採取有機種植，完全不用農藥、化學肥料，通過三年有機轉型期後，正式取得國立中興大學的有機認證。
有機農法辛苦不在話下。第一年因為銹病，葉子枯死了，光合作用自然就不好，整批無花果都毀了。凃清溪後來採用水加上葵花油和「泡舒」之類的有機清潔劑，又或是橘子精油、苦楝油等，進行防治，如今，銹病不再是大問題。
「比較麻煩的還是蟲害。」來到溫室後，凃清溪指著果樹枝幹上一小叢白色的東西說道：「蚜蟲會吸吮樹汁，導致枝條枯萎，我們要用噴霧機噴灑肥皂水除蟲，除了能夠洗得更潔淨外，也讓蚜蟲不容易再附著。」害蟲難以避免，若遇上難題，果園也會聯繫農業改良場與農業藥物試驗所，詢求解方。
凃清溪表示，無花果樹不適宜露天種植，因為很怕下雨，果實容易爛掉，而且生長到三、四個月時，無花果底部自然會開出一個孔，稱之為肚臍。無花果肚臍會散發果香，吸引果蠅、螞蟻、蚜蟲、粉介殼蟲等進入果內產卵，外表卻看不出異狀；若不慎買到這樣的無花果，一剝開裡面滿滿是蟲，驚叫與髒話連發應該不意外。然而，透過溫室與外界隔絕開來，悶熱的環境也抑制蟲害，晚上更備有捕蟲燈、黏蟲板等，多方面努力只求照顧好果樹。
夏季時，每天清晨五、六點凃清溪與太太就會起床，工作到八、九點溫室升溫到攝氏三十四度就休工，等到下午四點再進園，直到六、七點；冬季時氣候不熱，整天都可以農作。年事已大的夫妻倆，僅將除草工作委外處理，其餘種植、採收等工作都還是靠自己。這麼辛苦所為何來呢？不享退休清福的凃清溪樂呵呵道：「歡喜做就甘願受。而且別人做不出來的，我們可以做出來，還種得很漂亮！」
控制生長，全年採收
無毒的代價，是全靠人力親為。凃清溪強調，人工除草工資是機器除草的二十倍、化學除草劑的一百倍，有機肥量也是化肥好多倍，成本高昂再自然不過。目前園內無花果一臺斤四百元，而別人賣無花果則是兩百七十元，甚至更便宜。無疑是如光騏果園這樣的有機小農必須面對的現實難題。凃清溪的想法是：小農生存之道無他，就是品項得多，不能只集中在一項農產，而需分攤風險。
凃清溪說：「無花果產期大約在每年六月至十二月，我們每天可以採一百多臺斤，可是有機農產就是比較貴，客群少，因此我們除了自己賣，也會跟餐廳打契約長期合作，還有慢慢縮減果樹到現在四百棵的規模。能夠賣多少，就種多少。」
凃清溪的種植、銷售心法也是步步為營，為了因應市場與穩定供貨，他們開始控制無花果的生長期：「別人種無花果是採完果實，只留六十公分以下的枝幹，以上的就強剪剷平，新枝長出來結果實的產期就會一致，可以同時採收。我們是一米多的長度才剪枝，一邊採果一邊修剪，新枝長出來的時間不一樣，無花果就不會同時成熟，一年四季都可採收。」
無花果結果時是綠色的，成熟過程中顏色會變淡，等到轉為紅色後，約莫一星期就宣告成熟。但光騏果園不會等無花果完熟，有一定成熟度就會先行採下，置入冷藏室存放。凃清溪的女兒凃宜均負責出貨，她說：「若是交貨給盤商，熟成到六、七分就要採收，因為要預留他們配送到各個市場的時間。消費者直接跟我們下訂的，會採七、八分熟度的無花果，直接宅配，建議三到五天內要吃完，否則就過熟了。」凃清溪補充：「完熟的無花果直接冷凍，可以保存久一點，而且因為無花果果膠多，吃起來會有冰淇淋的口感。直接打成果汁也很好喝，加點牛奶或優格也不錯。我們也有把無花果製成果乾和果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