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澎湖將軍澳嶼 引領延繩釣船隊航向大海:最懂討海人的船東──劉萬天

勝利還是失敗,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間。這不僅是劉萬天的航海經驗談,更是他的人生哲學。

勝利還是失敗,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間。這不僅是劉萬天的航海經驗談,更是他的人生哲學。

撰文/段佩妤 攝影/吳尚鴻

劉萬天於2016年當選全國模範漁民,投身遠洋漁業56年,從船員當到船長,再創業成立「金翔穩股份有限公司」,成為擁有十幾艘延繩釣漁船的船東。一路走來,他以堅毅不拔的精神乘風破浪,扭轉出身清貧的劣勢,為自己的人生開展更大的格局。劉萬天親身參與臺灣遠洋漁業的轉變,始終秉持初心,以愛與包容心善待每一位船員。儘管產業環境時好時壞,但他相信臺灣人的智慧與韌性,必定能找出未來前進的方向。

初次進到「金翔穩股份有限公司」的人,目光一定會被牆上的照片所吸引,那是澎湖將軍澳嶼的空拍圖,圖片底下放著延繩釣船的等比模型,這是最能代表劉萬天身分的兩個物件。出身澎湖的他,自13歲開始靠海維生,16歲轉往遠洋漁業發展,開啟了與延繩釣船的深刻緣分。

遠征大海的澎湖人 艱辛討海只為撐起一個家

生在1950年代的澎湖,工作機會並不多,如同大部分的澎湖人,劉萬天選擇靠海吃飯,年僅13歲就上了沿近海的漁船,負責料理船員伙食。到了16歲,在親戚的建議下,他到高雄發展,選擇踏上遠洋漁船。「在那個年代,近海漁業一年大概可以賺2萬元,如果去遠洋漁船可以賺6~8萬元。那時候做遠洋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來自澎湖。」劉萬天家境清貧,身為長子,他希望能夠分擔家中經濟需求,即便海上工作艱辛,他也不卻步,「為了賺錢養家,沒有什麼困難的,那是要去奮鬥打拼的心情。」

1970年,劉萬天第一次出海,時隔6個月才登上陸地,當時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靠港整補。回到臺灣,已經是4年後的事,那時候為了迎接他,家人都到港邊等候,「我走到媽媽面前,她還認不出我。因為4年不見,我長高、長大,整個樣子都變了。我喊她的時候,眼淚都掉下來了。」

劉萬天歷經10年的磨練,從船員、冷凍長、大副一路晉升,終於在27歲的時候當上船長。他度過18年的船長生涯,在40歲的時候買下第一艘漁船,於42歲從海上引退,專心經營公司,投入漁業迄今已有56年時光。回首自己創下的不凡成就,他不忘打拼的初衷,「我永遠記住,小時候別人有午餐錢、有書包,而我什麼都沒有。那種辛苦是刻印在心裡的。」這是劉萬天努力不懈的起點,為的是撐起一個家,改變親人與手足的命運。

空拍圖為澎湖將軍澳嶼。即使家族已遷居高雄發展,劉萬天仍不忘出身,對家鄉感懷在心。劉萬天擔任主委,召集鄉里親友,為將軍村天后宮樂捐修繕,2006年起基興建。
空拍圖為澎湖將軍澳嶼。即使家族已遷居高雄發展,劉萬天仍不忘出身,對家鄉感懷在心。劉萬天擔任主委,召集鄉里親友,為將軍村天后宮樂捐修繕,2006年起基興建。

管理船員的秘訣 同為討海人的愛與包容心

金翔穩擁有十多艘的遠洋漁船,主要前往大西洋、太平洋作業,以抓捕大目鮪為主。目前有8艘漁船正在遠洋作業,受到整體產業環境影響,有近半數的漁船靠港休息。談起產業現況,他坦言經營不容易,「現在就是匯率不好,完全沒有辦法賺錢。但是景氣就是起起落落,有時候因為油價,有時候因為匯率,每隔幾年就會發生。」他也曾在1992年經歷魚價低迷,即使抓到了魚,也賺不到什麼錢。

從船長轉任船東,憑藉豐富的海上實戰經驗,劉萬天深諳漁船管理的「鋩角」與關鍵,除了漁事的專業技術,他對於船員的管理也十分成功,船員不僅很有向心力、忠誠度也很高,因此有不少人向他請教管理船員的祕訣。劉萬天直言,「祕訣就是愛,關心他、包容他,他想要什麼,我們都配合他,將心比心。我自己十幾歲就出海,在海上長大,我懂他們的心情。這種同理心,是別人做不到的。」

劉萬天認為,肯出海賺錢的人不怕辛苦,但是難抵想家的心情,「有百分之六十的人,不會繼續走遠洋的路,也許看破了、想家了,在這邊雖然可以賺到3倍多的錢,但是離開家鄉、離開妻兒,他寧願回家賺比較少的錢,留在家人身邊。」

最早期的避鳥繩 憑藉個人經驗找出解決之道

自年輕開始捕魚的時候,劉萬天就目睹許多船長對海鳥束手無策,要不是誤捕海鳥,就是餌料被海鳥吃光光。「我們的老船長會用一顆球,丟到海面上,球在那邊跳來跳去,只能趕走一半的海鳥。」延繩釣魚法特別容易產生誤捕海鳥的情況,因為剛投下的餌料漂浮在海面下,常會吸引大批海鳥群聚,海鳥經常在搶食餌料的時候被魚線鉤住而溺斃。當時候還沒有發展具體有效的方法來避免海鳥誤捕,只能倚靠船長個人的經驗。

當上船長之後,劉萬天決心要找出驅趕海鳥的方法。一開始,他嘗試在船尾掛上旗幟,驅趕海鳥,但是一遇雨,旗幟下垂就失去效果。後來,他利用漁艙內常備的封箱帶,每2~3米就在幹繩繫上一條黃色封箱帶,膠帶在海面上飄揚,成功驅離海鳥,他自豪的說:「趕鳥的效果是百分之百。」

為了降低意外捕獲海鳥的情況,根據2014年所更新的「減少延繩釣漁業意外捕獲海鳥之國家行動計畫」,要求作業漁船應於3種避鳥措施中,至少採取2種方法,避鳥措施包含裝置避鳥繩、支繩加重及夜間投餌,以盡到保護海鳥的責任。

延繩釣漁具,每一組由幹繩、支繩、浮標繩、浮球、釣鉤所組成。通常會設一條100~130公里長的幹繩,其上設置許多40公尺長的支繩,尾端掛上秋刀魚、魷魚作為餌料。
延繩釣漁具,每一組由幹繩、支繩、浮標繩、浮球、釣鉤所組成。通常會設一條100~130公里長的幹繩,其上設置許多40公尺長的支繩,尾端掛上秋刀魚、魷魚作為餌料。
避鳥繩在海上飄揚的情況。(圖片提供/對外漁業合作發展協會)
避鳥繩在海上飄揚的情況。(圖片提供/對外漁業合作發展協會)
劉萬天說,下鉤作業都是從凌晨3點開始進行,直到早上9點才會完成。下鉤完,約莫再等1個小時,就可以返回,從先下的地方起鉤。(圖片提供/對外漁業合作發展協會)
劉萬天說,下鉤作業都是從凌晨3點開始進行,直到早上9點才會完成。下鉤完,約莫再等1個小時,就可以返回,從先下的地方起鉤。(圖片提供/對外漁業合作發展協會)

遠洋漁業人力斷層難克服 產業傳承順其自然

1970年代,遠洋漁船的船員以臺灣人為主,至今臺灣籍船員屈指可數,仰賴外籍船員的勞動力,願意投入漁業專業的青年也越來越少,談及是否會擔心人才斷層,劉萬天認為只能順其自然。「我們那時候,大部分都是澎湖人當船長,有學歷的、從海專畢業的,會來跑漁船的非常少,他們都是走商船的路,商船不會在海上待那麼久。會走漁船這條路的,也很難轉去做商船,因為他們通常沒有學歷,轉去商船也不能當上幹部,這條路走不下去,自然又回到漁船,甘願走遠洋的路。」

未來是否會將延繩釣船的事業交付給下一代,劉萬天說,「我們的前一輩白手起家走出遠洋漁業的路,就我所知,到現在,沒有成功傳承給下一代的紀錄。沒有從事漁業、親自出過海的,很難經營這個事業。」劉萬天不諱言,不要害第二代了,他選擇專注在自己專業上,順應產業自然發展。

遠洋漁業的經營環境未來更加艱辛,但是他相信臺灣人的應變能力是非常有韌性的,「臺灣人懂得應變,跟上新趨勢。像是在1980年代,超低溫漁船剛開始發展,我們就趕緊跟上、引進,而這10年來,我們也從鐵船慢慢轉成FRP船(玻璃纖維船體),降低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