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梨的愛與恨

文、圖片提供/夏夏

夏夏 

著有小說《末日前的啤酒》、《煮海》、《一千年動物園》。 詩集《鬧彆扭》及編選 《一五一時》詩選集、《氣味詩》詩選集。戲劇編導作品「大海呀大海」、「 小森林馬戲團」、「煮海的人」以及戲劇聽覺作品「契訶夫聽覺計畫」。

故事是從那顆大鳳梨開始的。 遙遠、巨大,飄在空中的鳳梨⋯⋯

站在我鳳山老家的巷口,從兩排透天厝的夾縫中望過去是火車鐵軌,運氣好的話,可以看到龐然的火車從眼前轟然出現,像是從一棟房子鑽入另一棟房子裡。年幼時似懂非懂,只覺得火車帶著嘶吼閃現而過如同魔法,總讓我 目瞪口呆。更神奇的是火車遠去後,視線越過鐵軌,遠處隱約漂浮著一顆大鳳梨。

打有記憶起,每回犯哭鬧,家裡的大人就說:走,我們去看大鳳梨。接著就把我一把抱起走到巷口,手舉得高高的指著鳳梨要我看,看著看著,我就忘了哭。

能開口說話的年紀後,總問父親,為什麼鐵軌的那頭會有大鳳梨?可是從沒得到過什麼肯定的答案,老覺得父親又跟平常一樣在瞎說,看來這註定是個永遠無解的謎。就像父親的生日為什麼和姊姊同一天,這也是個謎。我和 姊姊從小一直搞不懂父親為何要捏造這個玩笑,也不知道如何查證。直到後來替父親辦住院手續,拿著他的身分證填寫病歷表格,這才想起年幼時的疑惑。

大鳳梨從什麼時候消失的?不記得了。倒是記得第一次搭上火車離家的滋味。

而鳳梨如刀,令我對其印象奇差。

我家吃鳳梨是對切兩刀,一剖為四,一人分到一條, 就直接抓著啃。特別是年紀小的時候,鳳梨品種尚未改良,粗而韌的纖維咬起來很是費力,雖然母親再三叮囑不要伸舌頭舔,但因為咬不動,往往就不自主地邊吃邊吮,耐著性子吃完後,只覺得又累又氣餒,何況塞在牙縫的鳳梨渣更叫人心煩。不多久,舌頭便似小刀狠狠劃過般疼痛,只能苦著一張臉等待味道淡去, 真是讓人說來就有氣。還不說吃的時候太酸,吃完以後太甜。鳳梨汁液像酷暑時淋漓的汗,不管怎麼舔,還是擋不住黏黏甜甜的汁液沿著手心流下,又順著手臂滴得滿身都是,像塗滿了膠水,難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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