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顏寧 圖片提供/社團法人台灣野望自然傳播學社
2018年10月，台灣野望自然傳播學社前往英國Bristol，參加全球歷史最久、規模最大的自然生態紀錄片Wildscreen影展。 影展期間，我們見到了致力於野生動物紀實，試圖透過媒體傳播的影響力扭轉政策的製片公司Terra Mater Factual Studios，以及長期投入調查前線、屢獲國際獎項肯定的調查記者。在這些一線工作者眼中，紀錄片該具有什麼樣的影響力？
在談調查報導之前，先讓我們回顧在2016年Wildscreen影展上，一舉拿下金貓熊獎和最佳戲劇獎的《象牙博奕（The Ivory Game）》。一開始，導演在紐約時報上讀到大象可能在十年內滅亡的新聞，這個消息深深震撼了他，他找了他的好友兼同事，一起發展揭露象牙盜獵與國際非法貿易網絡的拍攝計畫。他們最初的目標設定就十分清楚，希望儘可能把紀錄片推向全球的觀眾，藉由廣大的民意向中國施壓。
為了讓越多人看到越好，他們選擇用恐怖片的風格來包裝預告；另外，選擇擁有上億訂閱用戶的網飛（Netflix）上架也是他們的策略之一。果不其然，《象牙博奕》上映後引發龐大輿論，來自各地的怒火不斷。2017年3月，片中坦尚尼亞的盜獵者被宣判12年徒刑，另兩位兄弟也因走私象牙被捕。其實在2015年底中國領導人習近平的訪美行程結束前，全球象牙的兩大市場中國與美國，即宣佈共同打擊象牙貿易。2016年中，美國的象牙禁令生效；而一直到2017年底，中國才宣佈禁止象牙貿易。
於2018年英國Wildscreen影展活動上，透過兩位調查記者的對談，得以深刻感受到她們追尋公平正義，以及對報導議題的堅持與不懈。
身為《象牙博奕》製片公司之一、Terra Mater Factual Studios的創辦人沃爾特．克勒（Walter Köhler）博士認為，紀錄片的影響力意味著政策改變。紀錄片不應只是紀錄和傳播美好的自然景致與驚奇的生物行為，紀錄片的影響力應用在報導，藉由公眾關注，扭轉政策與扼止破壞持續發生，那才是紀錄片工作者的使命。從他的立場來看，重視與觀眾互動感受的BBC，實在太溫和、太保守。他一針見血的表示，跟討人喜愛的科學家和生物學家合作，是無法打擊壞人的。
正義，把我們帶到現場
當問到是什麼讓你們投入調查報導時，兩位長年闖蕩中東、非洲等戰亂頻仍區域的調查記者堅毅而簡短的說：「正義。這些事不該在世界上發生。」半島電視台（Al Jazerra）的資深調查記者黛柏拉．戴維斯（Deborah Davies）對此侃侃而談：「調查報導從來就不是說故事，它就是事實本身。就像拼拼圖，我們會先把拼圖的範圍框出來，花幾個月填上色塊、拼湊故事。有時候我們要走在事件之前，花上半年甚至一年做調查，等到揭露真相的那天，把背後巨大、錯綜複雜的謎團一併解開。而有時候，我們是走在事件之後，當重大的災難或傷害發生後，過了三個月或半年再去檢視：問題解決了嗎？受害者的想法是什麼？政策或法律有什麼樣的改變？」
今年，以《最後的動物（The Last Animals）》拿下Wildscreen最具影響力獎的導演凱特．布魯克（Kate Brooks），她年輕時以攝影師的身份深入莫斯科的孤兒院，她的照片揭露了孤兒院長久以來的暴力與虐待情事，讓人權團體因而能要求當局改善。從此以後，布魯克以自由報導記者的身份走訪世界，她擅長透過影像的張力感染閱聽者，進而理解照片背後的故事。這次，她選擇以世界上最後一隻白犀牛為題，同樣將鏡頭放在非洲盜獵和非法販運象牙和犀牛角上。她卓越的敘事能力，將非法動物貿易與全球恐怖主義和國境安全連結，在龐大的巨輪下，在地保育團體、巡守員與科學家如何螳臂擋車，守護最後一個生命。
我們也詢問，從事這樣的工作想必得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或情緒負擔，她們都如何調解呢？沒想到，兩位女士口徑一致，「要做這樣的工作，情緒就是個人的事情。我花最多心力在處理的是法務，我們得到的這些影像證據，要如何在保護當事人的情況下揭露，且如何減少當地政府或貿易商提出法律訴訟的風險」；布魯克則像是從未苦惱過這個問題，她堅定的說，「這從來不是我要去擔心的事」。她們最擔心的是，有沒有辦法保護資訊來源；對她們而言，調查記者有責任保護當事人。現在的社會邁向數位化，發生任何事都有可能會馬上在網路上公開，臥底調查尤其得格外小心。但她們也提到，過量且過於頻繁的影音資訊，使得觀眾的口味一直在變。目前英國觀眾的品味傾向半小時、高娛樂、消費性，伸張正義的調查報導不會是人們在經過忙碌一天工作後想看的東西，未來調查報導該如何在追尋新奇、刺激的觀眾裡找到出路，仍是挑戰。
最後，戴維斯提醒聽眾，記者或導演紀錄與呈現的故事，可能讓影片、照片或新聞有曝光得獎的機會，但它卻是他們的真實生活，他們的生命所在。報導者如何謙卑誠實的進入田野，保護當事人，如此報導才是真正的正義。
相關資訊
凱特．布魯克（Kate Brooks）的攝影作品：http://www.katebrooks.com/photography/wildlife/
延伸閱讀
【影像X影響力】用故事傳播希望：英國Wildscreen影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