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讀好書】《人行道》

內容提供/ 游擊文化 文/ 米契爾.杜尼爾

為什麼你該讀這本書

人行道上這個由弱者及更生人個體所串接的經濟網絡,意外發揮了矯正系統也難以實踐的初衷。本書適合關注貧窮議題的讀者與相關政策制定者,無家者是城市的眼與耳,透過他們的生活,我們重新審視自己所處的城市,反思社會控制的可能和侷限。

格林威治村如今的樣貌,看起來跟珍.雅各四十年前撰寫那部經典時很不一樣。不少建築物依然屹立,而很多人仍以她描述的那種方式生活在此;但是在街頭也發現另一個更邊緣的群體:在村內人行道上討生活的貧窮黑人男性。今日這群人的出現意味著,以往種族隔離制度及嚴加維安的貧民區,可以把邊緣人隔絕在此處範圍以外,但如今在此的行人則需要面對他們,處理佊此的社會界線。

本書將提供一個框架,來理解過去四十年來在這裡的人行道上發生的改變。透過探問這個富裕街區的人行道生活為何會改變,我為自己的研究提供了脈絡及出發點。情勢已然不同,因為貧窮集中在高貧困地區的情況,已製造出難以被最極端的社會控制及排除形式遏制不蔓延的嚴重社會問題。許多在第六大道生活且或工作的人都來自上述地區。有一些是第一代的快克(crack)吸食者,有些受戰爭影響而吸毒,有些人則坐過牢而監獄無法幫助他們準備好獲釋後的人生。還有些人受到新勞動規定的影響,因拒絕成為市長之奴而不願工作導致失去津貼。

為了解人行道生活在今時今日如何運作,我一開始先檢視在這個中上階級街區的人行道上工作且/或生活的貧窮(主要是)黑人男性。不像在紐澤西擁有公寓的哈金,如以實瑪.沃克這樣的雜誌小販是沒有家的;當他想透透氣而離開該街區時,警察會把他的貨品、擺攤用的桌子、衣服、家人的照片都扔到垃圾車裡。墨瑞.海耶以及垃圾喬把(從垃圾中找出的)東西攤在地上販賣,以賺取維生的錢。坐在輪椅上的基斯.強森則在自動提款機出口門旁乞討。

這些人如何活在某種道德秩序中?他們如何在面對以種族和階級為基礎形成的排除及汙名化時,匠心獨具地生活著?他們從事這些事的方式如何使勞工階級及中產階級感到被冒犯?他們的行為如何與這座城市管理公共空間的機制相互交錯?

在第六大道上討生活的人們,互相依賴以取得社會支持。對這些不依靠宗教組織或社會服務機構的人來說,影響他們生存的團體生活至關重要。對其中有些人而言,非正式經濟生活替代了支持過量用藥的非法方式。另一些人則藉由非正式的自助模式,達成大多數公民透過工作試圖達成的目標:支持家庭、社群中的其他人或自己。還有一些人則使這種非正式經濟成為一個公共討論的場域,在其中給予彼此建議、指引、鼓勵,藉此依循一定的道德價值標準來努力過活。

只是,這些人行道上的故事終究無法成為社會學的浪漫故事,讓人歌頌街道上的人們抵抗了更大的社會結構。這些關係從看似全然混沌的一切打造出來的社會秩序,雖然效果強大,但仍然無法控制許多令當地居民及行人感到冒犯的舉動。我們能如何理解像是露宿人行道、在公共空間便溺、販賣贓物、以不受歡迎的對話糾纏路人等這類行為?是什麼因素使這類行為得以產生及維持?我們如何了解讓許多人認定從事這類行為的人是「不得體」的過程?他們的「不得體」的性質及數量,如何使他們與一般的路人不一樣?

第一手觀察最棒的優點之一,同時也是它最大的缺陷。我們透過小心融入對方的生活,可以確認他們的世界如何運作,以及他們是如何看待這個世界的。然而,這些細節也可能產生誤導:細節可能使我們反倒忽略,人們雖不可見但其行為卻深受影響並被維持著的那些力量。經濟、文化及政治因素,如何促使這些街區成為這樣一塊棲身之地——窮人可將各種相互補充的元素編織起來,組織起自身以維持生計的地方?這樣的力量最初如何促使這些人來到這個人行道上?

我在人們特別有感於政府緊縮福利、甚具影響力的財團被讚許的場景下,檢視人行道所有這些面向。當政府為這類人的生活確實負起責任時,試圖將他們從街上移走或形塑他們的行為。這些「社會控制」——例如削減販賣的空間、把街販的所有物丟到垃圾車裡——是如今已成為當代討論偏差及犯罪時影響最深遠的概念,所造成的預期及非預期結果:「破窗」理論,即認為代表失序的微小徵兆,將導致嚴重的犯罪。這項理論、其預設及導致的正式社會控制,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

為了理解人行道生活,我選擇了一塊大約三個街區大的地區。在這裡,我們可以見證許多力量的匯合:有些是全球的(去工業化),有些是美國國內的(種族、階級及性別的階層化),有些是在地的(對街賣者限制性或懲罰性的政策)。這裡也是能在珍.雅各早期記述的對照下進行研究的街區,它包含了如今已成為代表這城市「生活品質」危機的各種社會問題。我拜訪其他紐約街區及其他美國城市的經驗告訴我,在這些地方人潮湧現的步行區域內,同樣也存在著圍繞不平等及文化差異而生的張力。美國各地的自由派人士投票選出強調「法律與秩序」的溫和派市長,其中有些還是共和黨人。

妨礙治安行為(disorderly conduct)法規已出現不少,而在各地也陸續通過了反乞討法,包括西雅圖、亞特蘭大、辛辛那提、達拉斯、華盛頓特區、舊金山、聖塔芭芭拉、長灘、費城、紐黑文、羅里及巴爾的摩。然而,紐約市與格林威治村在許多面向上來看是獨特的。

當然,我不能奢望自己能解釋許多地方的生活,那些地方還未見到密集步行區中可觀的人行道張力;而有許多地方則已見到了這樣的張力,但卻與格林威治村的很不同。我也不奢望能顯示如下的低收入街區的人行道生活,即密集人行道互動多發生在相同階級或種族團體內的地區。最後,我必須讓讀者可以把我的觀察與他們自己的觀察相互對照,並希望我為了理解這個街區所發展出的概念,將被證明運用到其他地方時仍是有用的。

 本文摘自游擊文化《人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