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李盈瑩/攝影 賴力瑜
炎炎夏日,來到南澳鄉金岳部落的育蝸場,怕日晒的蝸牛已躲進野草底下乘涼,或鑽入土裡避暑。午後三、四點氣溫稍轉涼,郭金郎的太太事先將育蝸場的灑水器打開,溫溼的水氣彷彿在提醒蝸牛:「來喔,準備要放飯囉──」如同寵物飼主搖鈴示意小狗來吃飯,一道道噴灑的山泉水,成為蝸牛的開動鈴鐺。
傍晚時分返回工寮,郭金郎著手將自栽的高麗菜、南瓜、木瓜等蔬果以機器刨絲,再添加蚵殼粉、黃豆粉等佐料,攪拌成香氣四溢的蝸牛食料。白天睡覺,晚上活動,蝸牛晝伏夜出的生活習性,讓他能夠在巡山員的工作之餘,還能斜槓養蝸。
晝伏夜出的蝸牛家族
吃飽喝足後的白玉蝸牛,隨意漫爬在育蝸場的網目上。雖然已將防逃網設計為ㄇ字形雙層結構,類似攀岩場高難度的Over地形,但少數身手矯健的蝸牛仍會試圖「越獄」,郭金郎與太太因此習慣在晚間八點、半夜十二點分批巡查,用前端套了棉手套的塑膠管,將網目上的蝸牛敲落地面。短暫睡眠後,凌晨五點再起床巡邏一回。
台灣世界展望會的督導楊麗寰說明,自二〇一六年起陸續在花東海線部落輔導、培力養蝸產業,二〇二二年時,將經驗複製到南澳。
負責南澳專案的社工曾朝暉,憶起將種蝸從臺東運送到南澳的趣事:由於夜間空氣溼度能替蝸牛保溼,蝸農一般會趁夜間收蝸,所以他們與郭金郎相約在午夜的花東海岸,「那時夜色漆黑,海風呼嘯,幾方人馬在荒涼的濱海公路上進行活體交易,乍看之下簡直像在走私!」
蝸蝸們的一年四季
經驗雖能複製,但由於各地的風土差異,飼養模式也需因地制宜。花東海線的氣候到秋季依然溫暖,每年從春夏到秋末可收蝸三期;而金岳部落靠山,入秋後日夜溫差大,因此蝸牛每年十月到隔年三月中,便會鑽入土壤進入冬眠狀態,直至驚蟄的第一聲春雷乍響,才紛紛自地底甦醒。
從沉睡中醒來的蝸牛,待時序來到溫暖的五月,即來到成年種蝸「性」致盎然的季節。雌雄同體的白玉蝸牛倆倆湊對,孵育出近百顆蝸卵,孵化後的小蝸歷經三個月的成長期,約於七月底可收蝸交貨。七月再行交配,於九月底可進行第二期的收蝸作業。為了將產期延長至秋末,台灣世界展望會預計將郭金郎的育蝸場改建為溫室結構,以提高收益。
育蝸場更往山裡走的開闊谷地,是郭金郎的蝸園,以「卡」為單位圍柵為一小區,整座蝸園共有十卡。當育蝸場的小蝸成長至兩個月大,會進行「投蝸」,每卡約投九千隻,採訪時正好在正式「收蝸」前的一個月,這座翠巒環繞、生態豐富的蝸園,還有各種飛禽走獸,虎視眈眈著肥美的白玉蝸牛。因此這段時期,郭金郎與太太常需要睡在小貨卡的車斗上,當夜裡出現前來覓食的蛇類,或跑進蝸園拱土找食的山豬、食蟹獴,都得逐一驅趕;白天偶有大冠鷲落地取食,也需投石趕鳥。
圈養呵護,田鼠退散!
談起臺灣養殖白玉蝸牛的由來,可追溯至四十多年前。最早是在野外發現了非洲大蝸牛的白化種,透過專業的育種過程,如今已成為十分穩定的蝸牛品系。比起非洲大蝸牛,白玉蝸牛擁有更細緻彈嫩的口感,且因採用人工圈養及飼料投餵,風味甚佳,並可免去一般野外蝸牛易感染廣東住血線蟲的疑慮。
廣東住血線蟲的宿主為鼠類,生存在野外的非洲大蝸牛,倘若食用被線蟲感染的鼠類排遺或屍體,便有機會連帶感染。而由人工圈養照顧的白玉蝸牛,以南澳山區為例,會於整座蝸園外圍架設黑色防鼠板,且為了防止田鼠挖掘地道,會向地底埋入數十公分深;花東海岸部落則還會加強採用驅鼠器,利用會令鼠類感到不適的音頻達到驅離效果。
山泉滋養出的白美玉髓
但凡溼度夠、氣候溫暖,都是適合飼養蝸牛的環境。雙北地區亦有幾處室內養蝸的場域,但根據郭金郎個人的觀察:「雙北的灑水系統,使用的水源是自來水或地下水,南澳則採用純天然的山泉水;北部的蝸牛們灑水後遲遲難被喚醒、緩緩才探出頭來,相比起來,南澳的蝸牛們出來得相對迅速!個中原因或許是水的差異。」
生活在好山好水間的南澳蝸牛,生長過程除了被細心照料之外,當白玉蝸牛來到二十至三十五克重範圍、預備出貨的前夕,郭金郎會先讓蝸牛禁食三到五天,類似蛤蜊吐沙的原理,待腸道排遺全數淨空後,透過汆燙殺菁、去殼與內臟、取肉等程序,並使用檸檬酸清洗,去除黏液,最後真空包裝冷凍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