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可以是一個生態系 植物學者徐嘉君:「你怎麼能不著迷?」

「找樹的人」徐嘉君因研究附生植物開始爬樹,因爬樹開始想找臺灣最高的巨木。(圖片提供/徐嘉君)

好奇心是成為科學家必備的條件,專門研究著生在樹上的「附生植物」(epiphyte)的林業試驗所助理研究員徐嘉君,雖然自陳個性不是很適合當科學家,「執行計畫全憑好惡,不喜歡的事逼我做也做不好」;但她因研究附生植物開始爬樹,因爬樹開始想找臺灣最高的巨木,最終找到「倚天劍」,一舉刷新東亞最高樹的紀錄,為臺灣森林留下指標性的意義。

登山見大樹改變人生走向 附生植物牽引樹冠層世界

「從心所欲」可說是徐嘉君選擇人生道路的寫照,她大學就讀成功大學工業設計系,雖然從小喜歡植物,但直到大二暑假參加成大登山社舉辦為時5天的能高越嶺健行,奇萊壩附近一株自溪底拔起的高樹吸引到她的注意,彷彿無聲的召喚,才改變了她人生的走向。

那個暑期過後,徐嘉君開始選修生物系課程,並進入成大生物系的小草研究室,從頭學習植物,大學畢業後便從工業設計系跳往生命科學領域,考上臺大植物學研究所,甚至以相對冷門的樹冠層生態研究做為研究課題。

「找樹的人」計畫主持人、林業試驗所助理研究員徐嘉君。(攝影/余麗姿)

鄰近福山植物園、位於新北市烏來區松蘿湖的附生植物「瘤唇捲瓣蘭」。(圖片提供/徐嘉君;攝影/余勝焜)

臺灣北部海拔6、700公尺的原始林幾乎盡遭開發,但東北部福山植物園、哈盆自然保留區到烏來一帶,保留有珍貴的原始林。剛上研究所,徐嘉君沒有研究題目,跟著所上進到以豐富的附生植物生態聞名的福山植物園做調查,遠離大學時期乾熱的嘉南平原,來到臺灣北部的亞熱帶雨林,植物園的附生植物讓她大開眼界,因此立志投入研究。她說:「福山植物園是我探索森林樹冠層世界的起點。」

原始林在科技島 巨木找愈多愈覺臺灣是寶島

徐嘉君也曾說,她是「為了知曉樹上的世界而爬樹,不必要的話我是不爬樹的」。她因研究附生植物而爬樹,但特地找尋巨木來爬卻是40歲以後的事。2014年雪霸國家公園管理處舉辦「森林樹冠層生態保育國際研討會」,邀請美國樹冠層研究先驅、《爬樹的女人》一書作者瑪格麗特‧羅曼(Margaret D. Lowman)來臺專題演講,徐嘉君則受邀發表臺灣附生植物分布相關的研究。

「攀樹是一門新興的技術及運動,2014年至今已進步非常多」,過去徐嘉君想在樹冠層最外側設置儀器,觀測樹冠層內外的微氣候差異,但受限於攀樹技術無法如願。樹冠層研討會後,徐嘉君便與一同攀樹的朋友們合作,藉友人的繩索技術攀上巨木研究,拓展樹冠層研究高度,同時由她負責找尋巨木給「不知道去哪爬樹」的好友們攀爬,展開她的尋找巨木之旅。

臺灣是人口稠密的科技島,但仍有近在咫尺珍貴的原始林。(圖片提供/徐嘉君)

搜尋巨木多年,徐嘉君深感「臺灣的確是個寶島」。她說,全世界保有原始林的國家非常少,國外專家對臺灣的印象都是人口稠密的科技島,因此來臺訪問時都很驚訝,沒想到在有101大樓的科技島上,原始林就在旁邊。

擁有豐富的維管束附生植物,也是臺灣作為寶島的又一明證。樹木上附生植物大略可分為維管束及非維管束兩大類,全世界大部分的維管束附生植物只分布在熱帶的潮濕區域,臺灣因屬海島型氣候,且中央山脈有大面積的霧林帶,根據徐嘉君統計,臺灣的維管束附生植物就有將近350種,以蕨類約170種、附生蘭約120種為大宗。

附生、地生蘭都愛 重新發現特有種「寶島喜普鞋蘭」

「附生蘭中我最喜歡豆蘭這個分類群,全世界估計超過2千種,臺灣也有30幾種,圓圓胖胖很可愛」,豆蘭屬植物因有圓圓胖胖像豆子的假球莖而得名,在成大登山社時,徐嘉君曾因在屏東山區溯溪無意中撿到豆蘭,讓她對這種植物一見鍾情,也是促成她大學畢業轉讀植物所的原因之一。

豆蘭屬植物因為有圓圓胖胖像豆子的假球莖而得名。(圖片提供/徐嘉君)

研究附生植物之外,徐嘉君偏愛蘭花。地生植物「寶島喜普鞋蘭」是臺灣特有種,1930年代由日本人瀨川孝吉首度發現採集,但此後近70年均無野外採集紀錄,但在1998年清明連假期間,當時正在念碩士班的徐嘉君與同學前往能高越嶺古道,卻在花蓮北部的石灰岩山區重新發現其族群,堪稱她植物學家生涯一筆難得的紀錄。

這次經驗讓徐嘉君對喜普鞋蘭(Cypripedium)這種拖鞋蘭抱有特殊情感,Cypripedium拉丁文屬名即是「愛神的拖鞋」之義。任職林試所後,她因此研提計畫調查臺灣原生的4種喜普鞋蘭分布情形,包括寶島喜普鞋蘭、臺灣喜普鞋蘭、奇萊喜普鞋蘭及小喜普鞋蘭,並嘗試以無菌播種技術培養喜普鞋蘭,以利於保種;還曾攝影、撰文發表直擊奇萊喜普鞋蘭開花結實的經驗。

一棵樹就是一個生態系 徐嘉君:人的身體亦如是

附生植物的多樣性應與宿主樹木的年齡成正比,棲地歷史愈悠久,愈能建構出複雜的生態系,研究附生植物多年,徐嘉君深感「一棵樹就是一個生態系」,樹冠層裡的生態運作仍然充滿她無法理解、迷人的地方,「你怎麼能不著迷?」她也總認為,巨木生命這麼長久,相比下人類何其短暫渺小,對森林、自然充滿崇敬、守護之心。

研究附生植物多年,徐嘉君深感「一棵樹就是一個生態系」。(圖片提供/徐嘉君)

撇開從事森林生態研究原本就需要登山、走入荒野,研究之外,徐嘉君私下也樂於從事攀岩、滑雪、騎單車、直立式SUP浪板、帆船等戶外運動,幾乎無所不來。但運動難免受傷,徐嘉君則喜歡透過中醫療法來調養身體。

徐嘉君認為,西醫直接針對疼痛、發炎「對症下藥」速度較快,但人體之所以出現這些症狀其實有其意義;中醫將人體視為一個生態系,治療的目的是要將人體的生態系調回平衡狀態,「身體就會自己治療自己」;她說,因為她是研究生態的,「所以覺得用比較慢、回復平衡的方法」,跟她的價值觀比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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