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書寫】鯨背後有海

內容提供/ 社團法人台灣野望自然傳播學社 文、攝影/ 吳金龍

在東岸首見抹香鯨時,牠離我極遠,像一顆入海的隕石冒氣的沙。我全神貫注遠方的牠,直到牠下潛失去身影,海面平靜,剩下風向吹移的紋路,後來我沒有再看過抹香鯨。

九月趁東北襲來前,去了澎湖找些可能的材料,以符合寫作計畫裡的期待。實際上大部分的期待都失落了,反倒去了一趟多年前未去的小門鯨魚洞。海蝕的玄武岩洞與岩柱,成為一隻在海面浮游的齒鯨,鹽風正起,在海上霧成一片,齒鯨沒有聲息,眼睛窟窿裡傳來海潮的巨大回聲,我沒有聽過抹香鯨的鳴唱。

小徑一路延伸,乃至於能看見澎湖低矮的草坪,由高至低點望去,畦畦菜宅裡種植匍匐地面的南瓜,或是小圓葉的花生,更多的是空曠一片的空宅。回鄉多次,而至今年我才想到菜宅一詞,說的原來是蔬菜他家,當我走過老家望安,野貓比老人更多的島嶼,絕大部分頹傾的屋瓦剝落的磁磚,菜宅長成草宅,走過幾間倒塌的宅屋,頂樑斜傾落地,藤蔓類就沿著斜放的木頭,一路往屋頂長去,如它們應當的生息。

我忘了有沒有在海峽看過鯨豚或大魚,記憶太遠了,描述都顯得吃力,我選擇了離我遙遠的地方,寫那根本不可能也無法碰觸的遠端,遙不可及的夢,碰到邊緣,就會變成風裡的鹽粒。

沿著小徑走,不久就抵達海灣。

小徑高低,不久就抵達海灣,岩群裡的小縫,藏了海流與季風所有的可能。我想起過去聽過關於鯨魚爆炸的消息,大型鯨豚死亡後因為體內的細菌分解,與其身體孔隙排放不成比例,最後讓牠們腫脹成氣球,變形的輪胎,牠們在海邊炸裂,像一枚沒有火花的煙火,牠們也曾在路上炸裂,或在溪口擱淺,讓海水與河石搗爛牠們的身體,讓人類分屍軀體,為文明添上一筆新的知識。

海廢我看過。海灣的位置是島嶼西北的一個凹口,東北季風與沿岸流將它們帶來,成為島嶼不可能的雪跡,那絕大部分是保護船隻不受碰撞的保麗龍球,或是北方遊客浮潛的漂浮輔助物,以及我無法辨別的塑膠類製品,它們在港灣裡被好好保護,它們很輕,一被吹拂就飄上草坪,看去便是初雪之地。我想這並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我知道這地方已經難以拯救。

鯨魚洞的傳說是那樣來的:
很久很久以前,齒鯨就擱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