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讀好書】失控的進步:復活節島的最後一棵樹是怎樣倒下的

內容提供/ 野人出版 文/ 隆納.萊特

為什麼你該讀這本書

除了復活節島文明,作者隆納.萊特還以蘇美、羅馬、馬雅等四個「文明自毀」的歷史為例,梳理文明如何從興盛走向衰亡,只需一千年即步上瓦解的命運。而復活節島的覆滅只影響了一個封閉的島嶼系統,但如今是全球化的社會,若不能反思進步引發的生態崩潰和文明滅絕,失控的進步將影響全人類的生存。

復活節島上的災難源自人類

復活節島的大謎題令所有早期到訪者困惑不已,不僅因為這些巨大石像是矗立在如此渺小而遙遠的世界角落,也因為這些石像彷彿從天而降,沒有用到任何工具。

那些將印加建築的輝煌成就歸功於惡魔的西班牙征服者,只是欠缺認可其他文化成就的能力。但就連以科學方法進行觀察的學者,最初也無法理解復活節島巨石的真相。這些石像嘲諷似的矗立著,公然挑戰著我們對常識的認知。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這道謎題的解答,答案令人寒顫。庫克上校請容我們提出不同看法:大自然對此地並未特別吝嗇。研究從島上火口湖中採集的花粉後,我們得知小島原本水源充足、綠意盎然,在肥沃的火山灰土壤上長滿了濃密的智利酒椰子,一種能長到如橡樹般巨大的優良木材。然而,改變這一切的並不是任何天災,不是火山爆發、乾旱或疾病。復活節島上的災難,源自人類。

這座玻里尼西亞人稱之為拉帕奴伊(Rapa Nui)的島嶼,大約在西元第五世紀,由來自玻里尼西亞的馬克薩斯群島甘比耶爾(Gambiers)的移民搭乘大型木筏,滿載著他們平日所需的作物與動物:狗、雞、食用鼠、甘蔗、香蕉、蕃薯和用來製作樹皮衣服的桑樹等,於此定居。

以蘇美、羅馬、馬雅、復活節島四個「文明自毀」的歷史為例,看人類如何發展文明,又如何走入進步的陷阱中。

近期研究結果並不支持海爾達(Thor Heyerdahl)認為該島居民來自南美洲的理論,但秘魯與大洋洲居民間確實可能曾有過零星的接觸。結果,對麵包樹和椰子樹來說,復活節島的氣候太冷,不過它擁有豐富的海產:魚類、海豹、小海豚、海龜和築巢的海鳥。

在5、6個世紀之內,島民人口成長到約1萬人,這對166平方公里大的地方來說,真是個大數目。他們在岩石地基上建造良好的房舍、組成村落,並將最好的土地開墾為田地。在社會結構上,他們分裂成氏族和階級,如貴族、祭司與平民,可能也有一位最高領袖或「國王」。

接著,島民和其他玻里尼西亞群島上的部族一樣,各個氏族開始以令人敬畏的石刻雕像來榮耀自己的世系。他們先到火口湖採集火山凝灰岩作為雕像的石材,再將石像豎立於海岸邊的平臺上。時間久了,各氏族對雕像崇拜的競爭愈演愈烈,越來越誇大,達到顛峰時相當於歐洲的中世紀高峰期,此時英國正由金雀花王朝的國王們統治。

島上的石像一代大於一代,因此需要更多木材、繩索和人力,好將石像拖運到阿護(ahu),也就是祭壇上。於是砍伐樹木的速度勝過樹木生長的速度,再加上移民帶來的鼠輩以種子和幼苗為食,情況日趨惡化。到了西元1400年,我們從火口湖的年沉積層中,已完全找不到樹木花粉的蹤跡:島上的樹木已遭到這片土地上最大和最小的哺乳動物滅盡。

搶劫未來以支付眼前的開銷—蘇美的土地浩劫

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於蘇美進行挖掘工作的英國考古學家伍利(Sir Leonard Wolley)寫道:

「對那些見識過美索不達米亞沙漠的人而言⋯⋯古世界的榮景幾乎是難以想像的,過去與現在的對比如此強烈⋯⋯倘使烏爾曾經是帝國首都,如果蘇美曾經是盛產糧食的穀倉之地,為何所有人口會完全消失,為何土地會失去肥力?」

他的問題答案只有一個字:鹽。原本河川會將岩石與土壤中的鹽分沖刷出來,一路挾帶至海中。但當人們將水引到乾旱的土地,水分大幅蒸發後,留下的只有鹽巴。灌溉也使土地吸飽水分,使帶鹽分的地下水得以向上滲透。這種情況下,除非有良好的排水系統,土地能長期休耕,並有足夠的雨水來沖刷土壤,否則灌溉計畫不過是在為未來的鹽田鋪路。

最令人難抵誘惑、想展開灌溉的地區在伊拉克南部,但此地的地力也最難維持;而這正是有史以來,進步所設下最誘人的陷阱。經過幾世紀的大豐收後,土地開始向耕作者反撲。

第一道麻煩將至的徵兆,是小麥收成的萎縮,這種作物就像礦坑裡的金絲雀,具有預警效果。隨時間流逝,蘇美人逐漸以大麥取代小麥,因為大麥的耐鹽性較高。到了西元前2500年,小麥只佔作物總量的15%,到了西元前2100年,烏爾地區便完全放棄種植小麥。

作為世界上最早的大規模灌溉系統建造者,蘇美人無法預見其新科技將帶來的後果,這無可厚非。但來自政治與文化的壓力使情況更加悲慘。在人口少的情況下,各城市原可拉長休耕時間,先將問題閒置一旁,然後在新的土地上耕作,雖然這會增加勞工與成本。

然而,當千禧年過了2/3時,蘇美不再有新土地可以重新開始。當時的人口數已達顛峰,統治階層龐大,社會結構頭重腳輕,長期戰事不斷逼使各城邦必須仰賴常備部隊的保護,而這正是麻煩的徵兆和起因。

和復活節島民一樣,蘇美人也未能改革其社會結構,減少對環境的衝擊。他們更反其道而行地增加作物產量,阿卡德王朝(西元前2350~2150年)和烏爾第三王朝的瀕死一搏尤其如此,烏爾第三王朝最後於西元前2000年亡國。

曇花一現的烏爾帝國做出了我們在復活節島所看到的相同行為:堅守根深蒂固的信仰與習俗,搶劫未來以支付眼前的開銷,並將最後的自然資本不計後果地耗費在對無盡財富與榮耀的狂熱中。

運河越築越長、休耕期越來越短、人口越來越多、過剩的經濟資源都集中在烏爾,用來建設宏偉浮誇的建築。結果是在幾代的(統治者)繁華之後,一場生態崩毀使得南美索不達米亞至今,仍無法從浩劫中回復生機。

(本文摘自野人出版《失控的進步:復活節島的最後一棵樹是怎樣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