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攝影／蘇凌
這天，我們五點就抵達北辰市場，剛把蛋糕擺出店口的阿桑，邊做早操邊驚愕地看著我們，肉鋪阿姨則氣定神閒發問：「小朋友妳們怎麼沒有睡覺？」⸺阿姨精明，她知道清晨五點，「小朋友」不是太早起，是根本還沒睡。
五點鐘確實太早，市場攤位要不未開張，要不正備料，沒有太多交易的可能⸺除了一個燒餅攤。北辰市場赫赫有名的老張燒餅，檯面上已有多種口味待售，這時我才明白原來他們的餅類如此多樣，畢竟過去早上八、九點來，總是只剩兩、三款。夫妻倆各執一麵糰，太太將菜餡兒填入麵皮中，包出他們稱之為「私房菜」的餅，先生將層層疊覆的油酥麵塊貼著煎鍋邊排成一圈，同時力推我們試試那撒滿砂糖的牛舌狀燒餅「媳婦餅」，我問何以叫這名字？「因為我媳婦喜歡吃。」
漸漸地我發覺，這燒餅攤是一個家具體而微的展現。油黑的牆上，老闆為漫畫家兒子貼了張招生海報。「在現今不景氣的社會，學漫畫比課業更重要！」上頭寫著。夫妻倆的話題很快地帶到讓他們驕傲不已的孫女身上，老闆將手機擱在燒餅盤上，讓我們看看他設為桌面的孫女獨照，「她腕力比賽全班第一名，所有男生都輸她。」只有夫妻倆的攤子，卻彷彿讓人看見整個家，那份對家人的信心，和老闆的手機螢幕一樣，油亮油亮的。
市場一樓攤位繁雜，有海鮮、素料、熟食，甚至握壽司，二樓則以肉品為主，當地朋友領著我們到一尚未開張的牛肉攤，盛讚其肉乾及牛肉丸之美味。攤位還沒開，並非因為現在才六點，而是該老闆堅持睡飽才開攤，「之前我快十點來，老闆才剛睡醒！」朋友既愛又恨。
紛擾的菜市場路邊，有阿伯正低頭編漁網。六點編到中午十二點，一早上可製作三個，阿伯將通常得雙手操作的三角網改為縮小版，力氣大點的人單手即可操作，販賣對象多是觀光客，「給他們自己帶去海邊撈著玩。」一天織網六小時的阿伯，早前是船長，駕著自己的船出海捕魚，不過呢，「民國七十五年，我的船賣給ㄨㄟ ㄨㄣ了。」誰是ㄨㄟ ㄨㄣ？「ㄨㄟ ㄨㄣ 颱風啊。」
PROFILE
蘇凌 臺灣藝術大學戲劇系畢業，本業應該是劇場，但更常進菜場，並龜速於粉專「蘇菜日記」記錄市場的可愛與幽默。著有《菜場搜神記：一個不買菜女子的市場踏查日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