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人生場】頭城航空母艦

頭城市場

看起來要駛向哪裡卻總是待在原地的頭城航空母艦。

文字攝影/蘇凌

才出頭城火車站,我的涼鞋底就脫落一半,走起路來「啪嗒啪嗒」。不過我沒有太擔心,畢竟人家都說頭城市區小,生活機能好,「啪嗒啪嗒」個兩分鐘,就有皮鞋店,還沒開口問黏鞋子多少錢,老闆就說:「來我幫妳縫。」

這鞋店騎樓的磨石地板,有嵌入銅線的皮鞋和獨角獸圖樣,皮鞋我能理解,但獨角獸?「哦,因為我屬馬。」老闆表示。店內極盡裝潢之能事,修鞋的工作桌卻塞在騎樓一角,老闆掄起鐵鎚在鞋緣敲下一圈釘子,以皮鞋修補規格對待我的Teva。過去,老闆大概沒空睬我這橡膠涼鞋,「以前做鞋子跟做包子一樣,現訂現做。」當時一碗麵一塊錢,「訂製一雙80元,整天不吃飯的話可以做一雙。」這年頭,修鞋比做鞋多了,店內擱著客人送來的錶帶、馬鞍,只要是個「皮」,都能修。如今架上不再有款式特出的手工鞋,都是工廠製的尋常「媽媽鞋」款,老闆說,現在做生意要保守一點,賣大家會穿的款式就好。這片塑膠鞋海中,有一雙純皮高跟鞋獨自優雅,那是老闆八年前做的,人家訂了卻沒來拿,「妳要的話三百塊就好。」

鞋店對面,就是1980年落成的三層樓綜合商場「頭城鎮公共造產商場大廈」,名字氣派,底下親民地開著麵店、韭菜捲和米粉羹攤,是觀光客與當地人共同的吃食去處。商場與鞋店之間的開蘭路,是頭城最早發展的地方,路上藥房、銀樓、百貨行,動輒傳三代,它們屋簷下的燕子,也都在哺育下一代。過一個街口,就碰上從市場溢出來的小販,衣服攤上,有貓咪獨自面對不停把衣服掀亂的阿姨們,大家都叫牠「乖乖」,阿伯每次開攤完成,就把乖乖請到攤子上顧著,收攤時再整尊請回車裡休息,反正「客人都來找牠,沒有找我的啦。」

PROFILE

蘇凌 臺灣藝術大學戲劇系畢業,本業應該是劇場,但更常進菜場,並龜速於粉專「蘇菜日記」記錄市場的可愛與幽默。著有《菜場搜神記:一個不買菜女子的市場踏查日記》。

鞋店地板磨石子圖樣
鞋店地板磨石子圖樣,左邊是比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