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黃瀚嶢
一個常被提及的觀點:臺灣島原生的生物多樣性,在一次次冰河期的陸橋聯通,悠久的洋流與季風運送下,匯聚四方生物類群,幾乎成為整個北半球的生態縮影。
而在島嶼近代歷史中,無論政府與民間,都積極引進各種功能性的植物,從經濟作物到觀賞植栽,種類已經遠遠超過了原生物種。這方面,又幾乎是世界貿易的縮影了。
秋颱雨後,世界像突然換了季。就是那時,發現路旁黑板樹的潔白花序已成熟了,十月入夜,只要行經那些路段,就會撞進一團花香。甜味奶味的香,在南亞至東南亞,這些黑板樹原生地,都有著愛情的意象,但或許也因這暗夜的魔魅感,同時有著「魔鬼樹」(Devil tree)的名字。
童年記憶中,許多樹木有著玩伴性質。早在視覺、嗅覺與知性之前,撿拾、撫摸、拆解,這些觸覺性的操作,帶動了我對世界的整體印象。剝下白千層的樹皮,去除粉碎的表層,揉捏泡棉狀的裡層,這些屬於童年。
社區公園邊就有一排白千層,樹皮襤褸斑駁,有時不用去剝,就已片片落在一旁,大概很少孩童能忍住不撿來把玩。
母校臺灣大學,慣用樹木命名校內幹道。椰林道、蒲葵道、桃花心木道,大致反應了早年的植樹偏好─大多是日治時的偏好,畢竟早早種下,才容易形成歷史記憶。校內雖也持續種植幾十年來流行的各類樹種,但幾乎都排不上命名榜。然而臺灣欒樹不一樣,伴隨幾個新系館往南延伸,「欒樹道」在兩千年初獲得命名,此時欒樹也才剛流行了約二十年,就樹木的時間而言,如此年輕。
家住新北,新店。景美溪一橋之隔就是臺北市,走過去從不感覺跨過了什麼城界。不過到了北岸,安全島上開始出現樹木,冬天葉片落盡,夏天開出繁花,於是知道身在景美了。
但那是什麼樹呢?長久以來我都以為是九芎。那排樹果實小巧,是九芎的樣子。九芎又名小果紫薇,若無花果,光看枝條,與紫薇非常相像。
今年第一眼看見阿勃勒張燈結綵,是在臺東。
日治時期糖廠改造的文創園區,許多特色小店藏身陰影裡,等待被晒得酥軟的人們鑽進去發現一方天地。老建築旁,一排阿勃勒盛開,像日光凝結在枝頭,光燦燦,吊燈那般垂掛著,蒼綠葉片在風中窸刷款擺,米白底,帶無數深黑刻痕的樹幹,讓人想到象的皮膚。
有時,記憶與現實的相悖,會讓人感到往事如夢。木棉就給我這種印象。童年的歌詞裡,木棉道還是「夏天的浪潮」,如今蟬聲未起,木棉花早都掉光了。
木棉的花期到底在幾月?
二十年前的臺北記憶竟是五月,已全然不準。如今在中南部,木棉花大概二月底就已綻放。
周星馳主演的電影《濟公》中,有把觀音菩薩贈送的扇子,能實現三次願望,實現一次裂開一道,裂三道就失去超能力了。那是把蒲葵扇。日後看到的濟公形象中,有時拿羽扇,有時拿芭蕉扇,我心想,這場戲真的只能用蒲葵扇呢。
蒲葵葉才有扇狀主脈,修剪一下就是蒲扇。華南是蒲葵原產地之一,果然是香港電影的道具。
據統計,全臺老樹,主要是平原聚落中,綁上紅布條的那些大樹公,前四名的樹種為:榕樹、樟樹、楓香、茄苳。這每一種,確實都深刻交織在平民生活中。
日本人以溫帶民族的眼光,認為臺灣的亞熱帶意象,以榕樹和茄苳為代表,日治時曾大力推廣種植。然榕樹的根系兇猛,在擁擠的現代都市被漸漸淘汰,而茄苳留了下來。
大年初七,剛開工就是截稿日。YouTube上的「甄嬛馬拉松」還在播。晚餐時,瞥見主角一早就為剛得寵的姊妹安陵容,奉上了一盞「楓露茶」,說是已出色三四遍。
此處的「楓」,指的是楓香,楓香的葉子才香,一般說的「楓樹」,葉片是沒有精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