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李怡欣 攝影／陳建豪
「出發All Right！」臺鐵司機員周吉人啟動電門把手，火車開動。每隔片刻他就會以指認手勢與嘹亮喊聲，自我提醒必須注意的路況。列車上，巡查車廂服務乘客由列車長負責；被尊稱為機車長的司機員則獨立坐守駕駛室。將乘客平安載往目的地，是司機員的重任，也是周吉人繞了一圈以後，終於實現的人生志業。
兜了一圈的火車夢
一個火車夢，從周吉人的童年綿延到青春。小時候跟媽媽回苗栗老家、高中搭淡水線到新北投車站上學，燃起他對火車的興趣，在課本畫上一列又一列火車，立下開火車的志向。然而爸爸的反對及考試的門檻，讓周吉人只好把這個青春大夢放在內心深處。
後來周吉人當了八年高職國文老師。有天他帶著相機，到基隆港拍攝第一組從日本引進的EMU700型列車，碰巧遇見一位臺鐵司機員，閒談中提到最近將有一場鐵路特考，鼓勵他試試看。當時司機員已停招十年，周吉人接近報考年齡上限，對基本電學、機械原理等科目又一竅不通。為了未竟的夢想，他毅然報名、咬牙苦讀，終於一舉考上，經過兩年培訓，2010年成為正式司機員。
不能犯錯的實境遊戲
早上8點不到，周吉人已到樹林調車場，完成酒測、量血壓、確認班表等整備工作。這天他要負責四個車班，先往返樹林跟新竹，休息一段時間後北上瑞芳，最後回到樹林休息。雖然每日平均工時為六小時40分，披星戴月仍是常態，還有近半日子不能回家，得就近住在台鐵沿線的員工宿舍，方便隔天早起上工。
10點半，周吉人向進站列車行舉手禮，迅即進入駕駛室接車出發。他笑稱開火車像在玩實境電玩，除了操控油門與煞車，不時還要指認號誌與路障，唯一的不同是沒有犯錯重來的額度，「所以行駛期間絕對要心無雜念，牢記速限跟號誌，內化為身體的反射動作。」一路上，周吉人的眼神專注地望向前方，直到到站鈴聲響起，讓列車平穩停妥，他才稍微放鬆，略帶得意地說：「準點，分秒不差！」
然而，再謹慎還是有遇到意外的時候——身體不適、列車故障、颱風地震、車禍事故……「那些想不到的才叫意外。」事發當下，首當其衝的司機員只能憑經驗及臨場反應處理問題，再通報列車長或調度員救援或疏散乘客，「火車在這段期間跟著我，不管發生什麼狀況，都由我一個人負責。」
一個人也高興
縱使練就高抗壓性，還是會有寂寞來襲的時刻。周吉人想起剛開始見習的中秋夜晚，北上途經罩著薄霧的蘭陽平原，家戶的烤肉香從車窗飄進駕駛室，說到這，他重拾國文老師的口吻：「我突然有了『瞥然塵念，此際蹔生』的感受，為什麼在這個團圓的節日，我還在這裡工作？」所幸那天下班回到家，家人還在等晚歸的人一起吃烤肉，「因為有好的結局，我過了這個坎，相信自己可以應付接下來的工作。」
「能夠做司機員的，多有相近的人格特質，」周吉人觀察到同仁皆可安於獨來獨往的工作模式，自行解決各式問題；還能自得其樂，找到打發時間的方式。他喜歡趁著兩、三小時的空檔逛書店，也有人會散步、騎車、吃美食，「既然選擇一個人的工作，就要讓自己一個人也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