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攝影／蘇凌
果貿社區的第八、九棟大樓是兩座相對的半圓弧形建築，我們站在之間的中庭──「欸妳抬頭！」──天空被密集的大樓窗戶圈成一個圓形，那一刻我簡直像是自帶魚眼鏡頭。
早晨的中庭，乘著輪椅的老人被推出來透氣，阿伯繞著花圃健走，手機播放80年代金曲給大家聽：「Oh girls just wanna have fun……」長凳上啃燒餅的阿姨皺起眉頭──給我小聲點，Auntie just wanna have breakfast.
步出中庭，弧形大樓外也植滿樹，像小公園，不過這區被劃為市集用地，攤販在樹木間的空地營生，生鮮乾貨之外也有四川涼皮和湖南剁椒魚，買了就在邊上找張長椅坐著吃。這裡看似悠閒不只因為草木扶疏，還有處處擺放的椅子。椅子源自各家，款式各異，擺放邏輯大概就是：覺得該休息的地方，就放一張。因此遊樂器材旁有、消防通道有、停車場斜坡上有，至於本來就設公共長椅處，周邊都要再圍上四、五張……我知道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但這樣一直休息，是要怎麼走路！
今日上市場是為了買菜，結果要買茄子，老闆卻不在，隔壁賣火腿的往左方一指，說攤主阿嬤大概是去那邊聊天了，「茄子三條20塊。」──已經習慣代班擺攤，連訂價都知道。攤販一個喊一個，花了三分鐘，才接力把另一頭的阿嬤喚回來。返來的阿嬤開玩笑宣布「茄子三條兩百塊」──逼我放棄聊天機會，收十倍價還便宜妳！
前往室內市場的小徑上，有阿伯提著兩只籠子來賣烏龜。是給人養著當寵物或煮著當食物？他也不明講，只說以前附近軍營有個伙夫偷賭博，把營裡要吃的豬肉都輸掉了，只好到池子裡抓烏龜充當蛋白質，結果「好香好好吃」。阿伯的烏龜故事都和阿兵哥脫不了關係，說之前有美國大兵踢著臺灣斑龜玩，結果該龜忽然緊咬大兵褲管不放，「因為我們黃種人都被欺壓，臺灣龜是在報復！」幾步之遙，來到手作布包攤，「妳們看這些都是她做的喔，很厲害。」有健談的先生招呼客人，大姐能在鬧市中安靜刺繡。稱讚太太沒幾句，大哥話題就開始歪掉，「妳們知道耶穌嗎？」「我在對面早餐店工作，妳們去的話可以說要找Michael。」「妳們幾歲？25？那不行，我兒子也25。」──好了Michael，今天的重點是太太的布包好嗎。
PROFILE
蘇凌 臺灣藝術大學戲劇系畢業，本業應該是劇場，但更常進菜場，並龜速於粉專「蘇菜日記」記錄市場的可愛與幽默。著有《菜場搜神記：一個不買菜女子的市場踏查日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