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攝影／Hsuan
去年主管會議上，我跟老闆提到臺灣的公司年末會辦尾牙，老闆聽了很有興趣，興沖沖的說我們也來辦一場。身為倫敦少數賣臺灣菜的餐廳，給員工們辦場尾牙吃個辦桌都不為過，但要找個總舖師就頗具挑戰性。眼看時間不多，我自告奮勇說那我來煮吧。
幸運的是沒多久前我剛好幫公司做了一份詳細的臺灣辦桌菜色研究報告，把裡頭的菜色東挖西湊也算有模有樣。辦桌必備的綜合冷盤，我選了涼拌小黃瓜、滷豬耳朵、五味海鮮、醉雞，又為吃素同事多加了涼拌干絲；主菜烤了台式烤雞（跟老闆報告時我也不知道在胡說什麼，但想辦法往甕仔雞的方向走應該就說得過去吧）、滷豬腳麵線、清蒸鱸魚；其餘還有金瓜炒米粉、螃蟹米糕（英國紅蟳難尋）、奶油烤白菜（同樣是為了吃素夥伴額外增添的菜色）；甜點附上明明是婚禮菜色但私心想吃的花好月圓。最想不開的是我在菜單寫上佛跳牆，英文很直率的翻譯「Budda jump over the wall soup」，老闆跟非臺灣籍同事一臉問號，臺灣同事看到我寫了佛跳牆紛紛要我「不要這麼想不開」。
公司尾牙不如自己在家辦派對，拎個菜籃上市場幾趟就可以把東西買齊，我得在公司的訂貨系統訂好食材，因預算限制也不能臨時突發奇想換菜單。訂不到的就分兩三次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的上中國城與各亞洲超市把東西湊齊。雖然早早就跟各廠商預定好東西，但尾牙前一個禮拜，我還是做了好幾次貨都沒送來的惡夢。
不過真正的惡夢是廠商把東西送來才開始。英國沒什麼人買豬耳朵跟豬腳，所以肉商給了我極其便宜的價格（一副耳朵臺幣20塊），我開心的各點了20公斤，等貨送來才發現這麼便宜是有原因的：耳朵跟蹄子都是生猛的連皮帶毛，沒什麼處理；豬腳我忘記跟廠商說要剁，所以他們直接給我一箱整隻（帶毛）美腿。我扯著頭髮看著冰箱裡滿滿一箱露出腳毛的豬蹄子，差點把頭皮都掀了。
最後我又燒又煮，煮了再燒，燒完再拔，總算把所有豬蹄與耳朵的皮毛都取下，整整兩天指甲裡都是揮散不去的火燒皮毛味。同事在旁邊看我用休假時間幫豬燒腿毛，紛紛露出同情的表情，但又默默跟流理檯保持距離。
惡夢還沒結束，尾牙當天要處理海鮮時，我才發現平常會幫我們刮鱗去內臟的廠商，這次送了十幾條完整的魚（大概是一看到大訂單就直接放棄人生），更悲劇的是我訂了一大盒品種錯誤的蝦。原本預期拿來汆燙剝殼，現在每隻蝦都不到拇指大。瀕臨崩潰邊緣的我沒哭出來，倒是發出陣陣詭異的獰笑。
PROFILE
Hsuan 歷史與飲食人類學學徒，目前定居倫敦，以餐廳為田野。經營IG與臉書粉專「蛋糕說話時，屑屑請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