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洪與成
臺灣順利防堵非洲豬瘟多年，今（2025）年10月卻出現首起病例，一時之間國人熟悉的滷肉飯、爌肉飯從小吃店菜單上消失，幸好案例的豬場只是個案，公布確診案例後，僅僅17天的時間，豬隻恢復運送、屠宰。本文從這次疫情關鍵面向出發，回顧這段時間內，有哪些關鍵的環節？讓臺灣得以將傷害最小化，在防疫工作尚未正式落幕的今天，又有哪些未竟之功，值得作為後續加強防疫的借鏡？
本次非洲豬瘟確診案例的畜牧場位於臺中市梧棲區，是以廚餘餵飼豬隻的一貫式養豬場。根據臺中市政府專案報告，10月10日起，案例場陸續出現豬隻死亡情況，10月11日，臺中市養豬協會總幹事楊駿杰通報臺中市政府動物保護防疫處，指出案例場有20頭豬隻死亡，推測為丹毒。
10月13日，臺中市動保處聯繫案例場陳姓豬農關切狀況，陳姓豬農稱已諮詢王姓獸醫佐，使用藥物治療後，豬隻情況獲得改善；同日，據臺中市府專案報告所載，王姓獸醫佐也聯繫臺中市動保處，通報案例場出現異常死亡一事，並表示初步判斷原因是放線桿菌胸膜肺炎（App）。
10月14日，化製場的監控系統顯示豬隻死亡情況異常，臺中市動保局指派賴姓技佐至案例場採樣，但根據臺中市政府專案報告，陳姓豬農表示豬隻健康改善而婉拒採樣。
10月20日，王姓獸醫佐通報臺中市動保處，指出案例場3歲種公豬死亡，同時場內死亡豬隻累計達117頭。臺中市動保處當日派賴姓技佐、祁姓獸醫師前往採樣，並將檢體以宅配方式寄往農業部獸醫研究所。
10月21日上午，PCR檢測結果出爐，確認為非洲豬瘟病毒核酸陽性，並於當日傍晚6時，將結果通知中市府，臺灣首宗非洲豬瘟感染案例爆發。
發現病例後，案例場豬隻如何處置？有流入市面？更早之前有無病例？
臺中市政府接獲檢測結果通知當日，展開防疫作為，由動保處展開移動管制通知，並將案例場195頭豬隻預防性撲殺、掩埋。換句話說，在確認病例發生後24小時內，案例場豬隻就已經全數被撲殺，也沒有流入市面的問題。
在更早之前，會不會有案例場的豬隻流入市面？回溯確診之前的10月13日，案例場確實曾出豬2 8頭至大安肉品市場拍賣。不過，防檢署臺中分署副組長余俊明表示，豬隻拍賣、屠宰前都有經過獸醫師檢查，確認健康合格無異常，且非洲豬瘟不會「豬傳人」，民眾不須驚慌。
然而，「更早之前就有病例」的陰影，仍一度浮現。疫調過程中，出現化驗三聯單對不上的情況，不只因病死亡豬隻數量無法掌握，也讓防疫團隊擔憂：案例場會不會在10月10日以前就有發病案例？
幸好，只是一場虛驚。防疫團隊後發現三聯單有遭塗改情況，才導致數字對不上，且隨著時間過去，並沒有其他案例場出現，行政院政務委員陳時中於11月3日強調，案例場豬隻已全面撲殺，若其他養豬場有感染，也應該會發病，而從10月10日起算，病毒潛伏期早已過去，不須太過擔憂。
如何確認病毒來源、感染原因和擴散情況？
防疫團隊透過基因序列定序，確認案例豬場病毒為重組株，基因庫比對與流行中國、越南病毒相似度高達99.95%與99.92%。然而，由於中國將病毒序列「蓋牌」，導致無法確認病毒的來源。
病毒是否對外傳播？這是防疫團隊最關心，也最擔心的問題。除了「料敵從寬」，分階段多次查驗全臺養豬場，並要求屠宰場、肉品市場等落實消毒，防疫團隊也以案例場為中心，盤點半徑3公里內的畜牧場、掌握曾到過案例場的化製車、運豬車足跡，匡列關聯場，甚至查驗鄰近案例場的東南亞餐廳，經過三階段的查驗、抽樣，皆未驗出非洲豬瘟病毒陽性反應，化解病毒擴散的擔憂，排除人、車、外來豬源等傳染源傳播病毒的可能性，進一步限縮病毒的可能來源。
案例場以廚餘餵豬，廚餘會是病毒來源嗎？疫調結果，證實了廚餘成為病毒突破口的可能性：豬農向梧棲清潔隊購買廚餘，場內廚餘載運車驗出陽性，因此廚餘應是病毒來源。
帶病毒的廚餘，加上沒有落實蒸煮，最終成為臺灣的非洲豬瘟病毒防線出現破口主因。同一批廚餘也曾分讓給另一座養豬場，但該豬場落實蒸煮，並未傳出豬隻染病，反而案例場從今年8月以來，就沒有上傳蒸煮紀錄，因此防疫團隊推斷，未落實蒸煮的廚餘導致案例場豬隻感染。不過，病毒如何進入廚餘系統，仍是未解之謎。
案例場的清消情況如何？未來還會有傳染風險嗎？
臺中市府稱，10月22日即進行案例場消毒，但過程中持續傳出驗出非洲豬瘟病毒陽性反應，後由國軍於10月30、31日出動化學兵支援，採取火焰消毒、化學消毒等方式，確保徹底消滅病毒。
案例場環境髒亂、堆滿雜物，更有豬糞堆積情況，提高清消難度。直至11月5日，案例場仍持續驗出陽性反應，因場內已停養且無人車出入，不影響全國豬隻恢復運送、屠宰，且陽性不等於病毒仍有活性，但仍會持續清消、採驗。未來農業部也不建議案例場再養豬。
發現確診前，獸醫師曾做過哪些處置？為何會成為這次爭議焦點？
這次確診非洲豬瘟案例疫調過程中，前後出現4位獸醫師（佐），包括王姓獸醫佐、紀姓獸醫師、臺中市動保處賴姓技佐、祁姓獸醫師。關鍵在於：誰做過診斷、開藥，甚至進過案例場？
最早被提及的紀姓獸醫師，是案例場特約獸醫師，臺中市政府指出紀姓獸醫師曾前往案例場診斷、開藥，但遭紀姓獸醫師駁斥，稱自己沒進入案例場，也沒有開藥，後來臺中市政府才表示「誤植」，表示相關工作是王姓獸醫佐所為。換句話說，紀姓獸醫師除了身為案例場特約獸醫師，並未實際參與本案採樣、診斷。
接著被點名的王姓獸醫佐，在豬隻出現死亡情況時，曾接獲豬農電話諮詢，也引發違法《獸醫師法》第30條「不符資格獸醫佐擅自執行獸醫師業務」疑慮。然而，據王姓獸醫佐個人聲明，當時豬農自行判斷應是放線桿菌胸膜肺炎，打電話詢問如何處理，由於當時正值連續假期，無法請獸醫診斷，王姓獸醫佐表示「如果是App的話，看場裡有什麼藥」，豬農表示有剩的藥，王姓獸醫佐回覆「那也只能先試試看，看怎樣再觀察一下吧」，否認自己違反《獸醫師法》，做出診斷、開藥行為。王姓獸醫佐並聲稱，直到10月19、20日，他才第一次協助陳姓豬農通報動保處。
實際到案例場進行採樣的，是賴姓技佐與祁姓獸醫師。賴姓技佐在10月14日、10月20日前往案例場採樣，祁姓獸醫師則是10月20日到過案例場採樣，然而，這兩人在這次疫調中扮演的角色，直到10月28日才被臺中市府證實。而為何10月14日因豬農婉拒就未採樣，也遭受質疑。
目前，相關獸醫師（佐）在這次案例中的角色，隨著疫調過程逐漸釐清。然而過程中臺中市政府「擠牙膏式」的說明，未能清楚調查、說明獸醫師負責的工作，多次遭當事人反駁，最晚「登場」的祁姓獸醫師還一度行蹤不明，造成外界理解混淆及疫調工作阻礙。
針對養豬產業有哪些防疫措施和限制？造成哪些影響？現況與未來又會如何？
從10月22日開始，為防疫需要，全面實施豬隻禁運禁宰以及禁餵廚餘「三禁令」，肉品市場內與運輸車全面消毒，要防堵病毒流動、擴大的可能，並務求殲滅案例場之外可能殘留的病毒。
禁運禁宰期間，第一線豬肉攤商、仰賴溫體豬肉的餐飲業者等受到衝擊，也影響消費者的豬肉相關需求。對此，政府加強國內肉品供應調度，針對產業鏈各端的從業人員，農業部提出「因應非洲豬瘟一級生產鏈產業補助支持方案」祭出補助與獎勵，總規模達11億元，其中包括未能開業業者的營業損失補助等。
11月5日，農業部畜牧司宣布，於11月6日恢復活豬運送，預計明年3月可將禁運禁宰期間延遲上市的豬隻消化完畢。11月7日，肉品市場「解封」後首個交易日。
禁運禁宰隨疫情控制而落幕，禁餵廚餘仍持續執行。不只「廢止廚餘養豬」爭論再度出現，廚餘去化、存放問題浮上檯面。廚餘無法餵豬，焚燒、掩埋均是替代方案，但會有汙染問題，掩埋更引起野豬食用廚餘，導致傳播病毒風險疑慮，未來是否可能重新開放廚餘養豬？陳駿季強調，完成查核全國各縣市434座廚餘養豬場；確保廚餘蒸煮溫度、影像即時監控；針對廚餘未落實蒸煮等「三要件」悉數落實才會重啟廚餘養豬政策，先完成的縣市有機會開放。
11月14日，陳駿季表示，將規畫修法納入廚餘高溫蒸煮即時監測規範。如果使用廚餘養豬的業者，惡意違反規定甚至直接廢止廚餘再利用許可，不再給予改善機會。環境部預計修正〈一般廢棄物回收清除處理辦法〉，要求養豬戶裝設自動連續監測設備，預計12月6日前完成修法程序、公告實施。另外，原定11月18日要求載運廚餘車輛應加裝GPS設備，以掌握廚餘流向，為因應團膳業者反映與校園環境衛生需求，經跨部會協調後，展延至12月7日上路。
除針對國內豬肉產業鏈的「三禁令」，邊境控管也升級，11月6日，農業部公告修正「停止自發生非洲豬瘟之國家（地區）以郵遞寄送輸入豬肉產品」第4點，將原本「首次輸入非故意免罰」條款刪除，降低透過跨國郵件輸入非洲豬瘟病毒的可能性。
放眼未來非洲豬瘟防疫，廚餘政策仍是眾人主要關注的議題。病例出現後，持續有縣市政府表示將禁用廚餘養豬，中華民國養豬協會也表態支持全面禁用廚餘。12月4日農業部拍板全面禁止家戶廚餘養豬，其餘預計設定1年落日，至2026年12月31日。期間不會再發出廚餘使用檢核證照，並強調要求現有廚餘養豬戶必須裝設監視器，廚餘車都要加裝GPS。即使廚餘養豬政策的走向趨於明朗，廚餘養豬戶可能遭遇哪些衝擊，又該如何轉型因應，仍是階段性戰勝非洲豬瘟後，攸關部分業者生計的餘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