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貓】護著妳到宇宙另一端

貓

文、圖片提供/兜兜

這次回臺時間待得久,我和口勒花了好多時間一起睡午覺。她不喜歡我整個人賴在她身上,只碰觸到五分之一的體表還可以;她喜歡我輕輕拍她的屁股,但 被拍的同時臉一定不能朝著我,屁股可以。

口勒已經11歲了。不曉得,她知不知道自己漸漸老了。我想,她對年齡的想像跟我們人類很不同吧?對於我們,年歲相對應身體心靈和立足於社會該有的樣貌,大多是從書本、電視、身邊的人而來;每過個幾年,年齡增長了,時代的腳步也快得再也追不上了,年齡對於人類的索求似乎也軟化了些。而她呢?

從離開母親後,到卡克來家裡之前,口勒身邊就只有人類沒有其他貓。她靠 著自己和身體的直覺生活著,依自己的想像活著,而非年長的貓的投射,那她真的知道大概活到幾歲算是中年,幾歲是老年嗎?她知道身上的白毛越來越多了嗎? 她可以理解年齡增長和身體老化之間的關聯嗎? 30 歲的我開始覺得體力真的比從前差,身體也不時這裡痠那裡痛。我想她也有相同的感覺吧?

這次回來,口勒不再像從前一樣躲在鋼琴布幕裡跟我玩,跳上鋼琴對她來說有些吃力了。這是從小她最喜歡的遊戲,每次我站在鋼琴旁吹頭髮,她就這樣跟 我玩──先跳上鋼琴,然後躲到鋼琴布裡衝來衝去,我從布外拍打她屁股,或是手伸進布裡鬧她;最後她從琴上跳下,跑進一個箱子裡,而我跟上繼續用手搓揉她,她則會用前肢抱著我的手用後腳狂踢。這次回來,我們結束了這個傳統;雖然有時候我看得出來她有想玩的衝動,但她也知道,大概從一年多前開始,常常都要我半抱著她上鋼琴了。

「我從來沒有想像過口勒不在的生活,我覺得她一直都會在吧。」那天媽媽說著。

大一下的那年跟當時新交的男朋友在臺大附近的芳蘭大厝看到口勒,黑黑髒髒的她隻身待在厝外的草叢,而她母親領著一群小貓,在厝內看著我翻過圍欄把 她撿起。生病的口勒是被拋棄了,卻沒有被命運放棄。從沒養過貓的我,那時候才開始喜歡貓。

班上同屆的P領養了被送到獸醫系館的虎斑幼貓,身體康復的小Lify在系館四處衝撞,在桌子間跑跳飛奔;然後B也撿了一隻小橘貓叫Tibi,接下來就是口勒。我們撿到她後馬上帶她去臺大動物醫院,學姊看了看,說她太虛弱,不一定活得下去,所以我每天去醫院照顧她。還好她就這樣活下來了。

好點之後我把口勒接回家,為了照顧她,我每天帶著她上學,然後再一起回家。在家裡,媽媽只讓她住在小箱子裡,但我會偷偷放她出來;而在學校,她成了Lify的小跟班,兩隻小貓是大家的寵兒。口勒喜歡站在人的肩膀上,我們人類就排成一排,讓她從左走到右再走回來;那個時候,她是隻室外貓。我們一起在系館後面的草皮放風走跳,有一次她竟然爬上了一棵大樹,被樹上有幼鳥的鳥媽媽警告還不敢下來。我們一起去過桃源谷草原和宜蘭,兩隻手掌大的她,坐在機車兩人的中間,無所畏懼。

PROFILE

兜兜 本名鄧紫云,學者、獸醫,第十屆雲門舞集流浪者計畫獲獎人,著有《動物國的流浪者》。喜歡大部分的動物,喜歡海裡那閃亮亮看似如此自由的世界;討厭很多東西,像是浪費和mansplaining。現居馬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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