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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我們的星球】世界最大動保區能帶來更多漁獲──野化海洋

人類在1990年代經過了捕撈高峰,此後漁獲量持續下降,反映過度捕撈造成的危害。

人類在1990年代經過了捕撈高峰,此後漁獲量持續下降,反映過度捕撈造成的危害。

海洋覆蓋了地球表面的3分之2,其深度代表蘊含了更大比例的居住空間,因此海洋在我們野化世界的革命中扮演了特殊的角色。通過幫助海洋環境再生,我們能同時完成三件目前急需完成的事:捕捉碳、增加生物多樣性並提供我們自身更多食物。首先從目前對海洋造成最大破壞的行業開始──漁業。

漁業是世界最大的野生採集方式,代表如果我們行之有方就能持續下去,因為其中存在著共同的利益──海洋棲息地越健康,生物多樣性越豐富,就能獲得更多漁獲,我們的糧食就會增加。那為什麼現在沒有發揮作用呢?我們太常在特定地點捕魚並且過度捕撈特定魚種,浪費過多資源,而且使用笨拙的捕魚技術破壞生態系。而危害最大的是,隨處可見人類捕魚的身影,海洋生物已無處可藏。

禁漁區反讓漁村重獲新生

海洋生物學家卡倫.羅伯茨(Callum Roberts)表示,倘若我們採用來自海洋科學的現有資訊指引的全球性策略,這些問題將迎刃而解。首先,我們應該在沿海水域建立禁漁區。迄今為止,全球共有超過1萬7千個海洋保護區(Marine Protected Area),簡稱MPA。但這些保護區僅佔海洋面積不到7%,而且在很多保護區中仍允許特定的捕魚方式[1]。鑑於魚類繁殖的方式,劃分一定比例的海洋區域禁止一切捕撈活動至關重要。

禁漁區能讓單一隻魚長大,體型較大的個體能繁殖較多的後代,又可以補充鄰近開放捕魚的水域。此種溢出效應(spill-over effect)已被證明發生在熱帶到北極間嚴格實施海洋保護區的海域。起初,漁村傾向牴觸捕撈限制,但幾年後,他們開始感受到好處。

普爾莫角國家公園(Cabo Pulmo)海洋保護區位於墨西哥的下加州末端。1990年代,這片海域被過度捕撈,拚命尋求解決方案的漁村決定聽從海洋科學家的建議,將其中7千公頃的海岸劃為禁漁區。當地人將1995年剛建立海洋保護區的那幾年稱為他們人生所面臨最艱困的時期。漁民在附近水域的魚獲量十分稀少,不得不靠墨西哥政府提供的食物券填飽肚子;漁民在海洋保護區看見魚群漸漸壯大,時常誘惑他們打破禁令。使漁民保持決心的原因只有對海洋科學家的信任。

大約10年後,鯊魚回到了普爾莫角國家公園的海域棲息。老一輩的漁民記得小時候見過鯊魚出沒,很清楚這是海洋重生的跡象。僅僅過了15五年,禁漁區的海洋生物增加到4倍以上,達到跟從未捕撈的珊瑚礁生態一樣的程度,魚群也開始擴展到鄰近水域。漁民的捕獲量比幾十年來多更多,此外,漁村也吸引了很多觀光客駐足。普爾莫角的居民發現了新的收入來源──潛水商店、旅館與餐廳[2]

只取「利息」  海洋資源才能生生不息

海洋保護區模式之所以有效,是因為它阻止我們從事永遠不該做的事──吞噬核心的魚系群,也就是海洋資本。當合法捕漁區設置禁漁區時,我們變成以利息為生。

任何金融學家都會表示這是一個聰明、永續的做法,而由於禁漁區會增加所有魚類的數量,資本也就越來越龐大,可帶來更多利息──漁獲量增加。捕撈魚變得更容易,海上消耗的化石燃料變少,也可減少混獲,並且在海勢洶湧時能待在岸上休息。設計良好且有效管理的海洋保護區讓我們與海洋間建立健康的新捕撈關係。估計包含海洋3分之1區域的禁漁區將足以恢復魚系群,並長期為我們提供魚類資源。

大洋主要是一片遼闊的藍色沙漠,但在海水表面營養物質聚集的地方,浮游生物大量繁殖,導致一連串活動。一群鯖魚被浮游生物吸引,形成餌球,引來梭魚和扁鯵捕食。

建立海洋保護區最好的地點是在海洋生物容易進行繁殖的水域,也就是海洋的育兒場:岩石和珊瑚礁、海底山、海藻林、紅樹林、海草床和鹽沼。我們應該遠離這些地方附近的水域,以便繁衍生息,並捕撈鄰近海域的魚群。這些海域同時有助於我們實現另一個重要的目標──碳捕集,而這絕非偶然。現在,儘管鹽沼、紅樹林和海草床仍處於枯竭狀態,僅這些地方就吸收了空氣中所有運輸排放量的一半左右[3]。受到禁漁區的保護,這些棲息地將恢復到能捕捉更多碳的地步。

捕魚的方法也很重要。目前我們很多捕魚活動都過於恣意妄為。我們需要更聰明的捕魚方式:拖網設有非目標魚類的緊急出口;捕捉鮪魚之類的大型掠食魚類使用竿釣;海草床區域禁止破壞性打撈。

我們必須不斷監控主要的魚類種群,並且自我約束,使其保持在穩定產量[4]。我們應該鼓勵以新的區塊鏈(blockchain)技術追蹤從碼頭到端上餐桌的魚群,以此確保我們捕捉的魚來自哪裡,並選擇獎勵那些永續的捕魚活動。

島國帛琉的傳統與示範

我們的終極目標應該是要讓魚類資源不枯竭,不只為了謀取暴利,而是尊重野生海鮮是共享的資源,所有人都應該要能從中受益的事實,尤其是那10億人口,大部分來自仰賴魚類作為主要蛋白質營養來源的貧窮社區。

這種取你所需而非獲取一切的觀念是熱帶太平洋島國帛琉人民的傳統。他們在帛琉群島上生活了4千年,與世界各地相隔數百英里的深海,整個國家魚類資源的永續經營一直是他們最關心的事。

帛琉人的長者世世代代認真地監控在其國內的珊瑚礁,並在任何一種魚群數量開始下降時,很快地動作。他們使用古老的律法「bul」或稱禁止捕撈,讓珊瑚礁連夜變成禁漁區,並拒絕解除禁令,除非鄰近漁場接收來自珊瑚礁的魚群再次活躍起來。

目前此傳統已然躍升為該國捕漁政策的核心。帛琉4度連任的總統湯米.雷蒙傑索(Tommy Remengesau Jr.)形容自己是一名漁夫,請假離開崗位在政府裡服務。他看見自己國家人口繁盛,遊客暴增,日本、菲律賓和印尼的商業捕漁船隊開進了帛琉的海域。當國家對海洋的需求超過時,他採取了帛琉的長者會有的舉措──停止捕魚。某個區段的礁石完全禁止捕魚,其他區域則允許低衝擊的捕撈,同時制定季節性禁令,使受威脅的魚種能平安繁殖。

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雷蒙傑索關於深水區的決策。他宣布帛琉沒有義務繼續出口魚獲,而只需捕撈個人及遊客所需的份量,換句話說,就是要恢復自給性捕魚。他完全減少發布商業證照,把帛琉領海的5分之4──約法國大小的區域──變成禁漁區。只剩少少的漁船繼續在剩下的5分之1海域捕撈剛剛好的鮪魚,供帛琉國民和觀光客食用。雷蒙傑索為此很自豪,由於溢出效應,帛琉向鄰國提供源源不斷的魚類資源作為禮物。

帛琉禁漁、保護魚種的策略,除了有益於當地的生態資源永續,也產生外溢效應,使鄰國增加漁業資源。(圖片來源/LuxTonnerre@flickr CC BY 2.0)

避免大海被清空  公海應成為最大的野生動物保護區

現在有極大的機會利用這種聰明的做法管理全球3分之2的海域,共佔地表一半的區域。國際水域──公海──不屬於任何國家,那是一個共享的空間,世界各國都能自由進行捕撈。這便是問題所在。一些國家承諾向自己國家在公海上航行的船隊支付數十億美元的津貼。這些津貼讓漁船得以繼續捕魚,即使剩下的魚群數量不多,難以得到利潤。

實際上,這些公款被用來清空大海,罪魁禍首是中國、歐盟、美國、南韓和日本,所有有能力終止這種行為的國家。而正如我在書中所述,那就是對聯合國和世界貿易組織制定公海新規則的希望[5]。他們致力於取消有害的捕魚津貼,為在全球深水區遭過度捕撈的魚群提供喘息的機會。但顯然我們可以做得更多。

如果所有國際水域都被指定為禁漁區,就能讓被我們孜孜不倦耗盡資源的大海轉變為蓬勃發展的野外,使沿海水域的魚量更多,並透過生物多樣性幫助我們捕捉碳。公海將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野生動物保護區,並從一個無歸屬的地方成為眾人心繫之地。

但只採取這種措施對現在的我們毫無作用:90%的魚類種群不是被過度捕撈,就是已達捕撈上限。此情形可以從過去幾年的全球捕撈紀錄中看出來。即使拍了《藍色星球》紀錄片,我們仍在1990年代中期達到了另一個高峰──捕撈高峰。從那時起,我們一直無法從海洋中取得超過8千4百萬噸的魚獲,然而,我們對漁獲量的需求因為世界人口和平均所得上升理所當然跟著增加。

我們要去哪兒捕撈更多的魚?從1990年代中期,養殖漁業或稱水產養殖的活動呈指數增長。1995年,該產業提供了1千1百萬噸海鮮,如今水產養殖一共提供了8千2百萬噸的糧食[6]。我們通過魚類養殖讓捕撈量有效地增加1倍。

或許我們能利用水產養殖在所需範圍內減少全球對野生海產的需求,但迄今為止,我們的工業方法充斥著非永續技術。紅樹林和海草床等沿海棲息地遭到破壞,以便建立近海岸的養殖漁場。其作物,主要是魚、蝦和蛤蠣,常常密集的生活在一起,疾病瀰漫已是司空見慣,迫使養殖人員使用抗生素和消毒劑,有可能隨著疾病一起傳播到附近海域;鮭魚之類的掠食性魚類每天被餵食成千上萬噸餌魚,這些餌魚都是我們從大海中捕撈而來,從而剝奪野生魚群的食物,這種做法就跟過度捕撈一樣有害;這些養殖場可能還會產生大量汙水,從圍欄流到附近海域。

2007年,僅中國的大蝦養殖業就產生430億噸廢水,為淺灘帶來太多養分,形成藻華,使沿海水域的養分流失。一些養殖場被河水攜帶的毒素淹沒,食物中毒的恐慌眾所皆知。非本地的物種時常逃離養殖場,破壞了外國水域脆弱的生態。

新型態養殖、海藻林或能帶來永續的未來

難得的是,今日海水養殖業最佳的做法就是面對上述所有問題[7]。這些業者向我們展示如何盡快永續經營養殖魚場。他們將魚池散佈在海面上降低影響,許多位於離海岸幾哩的地方,受益於強勁的海流。魚群的密度因此降低,以減少疾病發生的機率,並讓魚苗接種,避免抗生素進入水中。

他們用植物油和都市農場(urban farms)的昆蟲蛋白質餵養掠食性魚類,上億隻蒼蠅的食物來自沿海城市的廚餘。養魚場層層堆疊,魚池下方是以沉籠養殖的海參和海膽,兩者都是亞洲很流行的食物,以魚的排泄物為食;魚池周圍懸有繩索,上面棲息淡菜、貝類以及食用海藻的葉片,從被海面洋流沖下來魚吃剩的食物和排泄物獲得養分。

全世界的沿海漁村轉向這些永續方法以增加從海上獲得的食物和收入,又不破壞當地環境的潛力令人嘆為觀止。未來可能在我們自家附近的海域就會有養殖業者建立這種機制。

或許之後海藻林保育員也會加入他們的行列。海帶是地球上生長最快的海草,其棕色的葉狀體在一天內就能增加半公尺的長度。海帶生長在營養豐富且涼爽的沿海水域,形成擁有豐富生物多樣性的廣闊水底森林。在其中一片海藻林中暢泳,撥開高聳、皮革狀的寬葉是一種特殊的體驗。你永遠不會知道當海帶擦過你的面罩時會出現怎樣的景象!

海獺捕食以海帶為食的海膽,使海藻林得以茁壯成長;這是生物多樣性增加導致環境系統更能進行碳捕集與封存的例子。

海帶很容易成為海膽的食物,如果我們消滅以海膽為食的海獺之類的動物,整片海藻林將會被海膽掩沒。但藉由我們幫助,我們可以恢復這些海藻林,並為此受益匪淺。隨著海帶往上生長,海藻林會成為無脊椎動物和魚群的家園,發揮大量捕捉碳的重要性。實驗顯示乾燥海帶每公噸含有相當1噸的二氧化碳,我們可持續收穫海帶,將其用作新的生物能源。

與陸地的生物能源不同,重生的海藻林不會與我們競爭,也不會跟陸地荒野爭取空間。當我們將食用海帶和捕捉二氧化碳的碳捕集與封存技術結合時,便會進入另一個領域。到時候,我們發電的過程實際上就能將大氣中的碳全部去除[8]。另外,海帶也能作為人類的食物收成,製成牲畜和魚飼料,或者提取有用的生物化學物質。許多研究團隊目前正大規模地研究海藻林業的可行性,所以我們應該很快就能知道能否實現。

可以肯定的是,假使我們停止過度開發海洋,並開始以能讓其蓬勃發展的方式捕撈漁獲,有助於我們恢復生物多樣性,並以我們自己無法實現的速度和規模讓地球變得穩定。管理完善的漁業,精心規劃的海洋保護區,支持期望永續經營沿海水域並恢復世界各地的紅樹林、海草床、鹽沼和海藻林的當地漁村,正是實現此一目標的關鍵。

海藻林的復育會是海洋資源永續的重要拼圖,能產生的效益及物資利用也令人期待。(圖片來源/California Sea Grant@flickr CC BY 2.0)


[1] 有關海洋保護區狀態的可靠資訊,請參考「保護地球」網站: https://www.protectedplanet.net/marine ;重點是,目前並非所有海洋保護區都得到有效的管理。事實上,一些研究顯示只有約50%的海洋保護區有效運作。

[2] 史密森尼學會刊載了關於普爾莫角公園海洋保護區成功案例的詳細報告,顯示讓當地漁村在整體對海洋保護區及保育計畫進行投資有多麼重要。請見: https://ocean.si.edu/conservation/solutions-success-stories/cabo-pulmo-protected-area。

[3] 更多資訊關於沿海生態系統捕捉並清除碳的效率,以及為此目的恢復紅樹林、鹽沼和海草床的努力,請見: https://www.thebluecarboninitiative.org/ ;一篇澳洲的有趣文章揭示關於設計海洋保護區的更多資訊(https://ecology.uq.edu.au/filething/get/39100/Scientific_Principles_MPAs_c6.pdf)。

[4] 海洋環境使評估魚類種群和監測海上漁船的活動尤其困難,兩者都須確保永續性。現有的認證機構正在解決這些問題,但至今仍未充分獲得改善。

[5] 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是關於世界利用海洋的主要國際條約。日前數十年來首次進行修訂,很多人努力確保以永續性作為新內容的核心。如果我們正確地做出改變,就可能改變人類和海洋的關係。更多資訊請見: https://www.un.org/bbnj/。

[6] 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在其《世界漁業和水產養殖狀況》中定期公佈捕撈量和水產養殖產量的數據。二○二○年數據請見: http://www.fao.org/state-of-fisheries-aquaculture。

[7] 水產養殖管理委員會(ASC)負責管理可靠水產品的認證和標籤方案。檢視養殖鮭魚及貝類等水產海鮮上的綠色標籤,請見: https://www.asc-aqua.org/。

[8] 目前正在研究結合碳捕集與封存的生物能源技術,作為從大氣中去除碳並同時產生熱量或電能的方法。如果被證實有發展的價值,有助於減少生物能源作物和自然棲息地生產的糧食爭奪空間的壓力。使用海帶作為生物能源作物的優勢在於海藻林復育後將成為生物多樣性高的棲息地,其生長速度可以承受常規但管理優良的收成。


《活在我們的星球:世界級自然學家見證地球一百年的變遷與展望

作者:大衛.艾登堡

譯者:陳思華

出版:高寶書版


本文節錄自大衛.艾登堡著、高寶出版《活在我們的星球:世界級自然學家見證地球一百年的變遷與展望,原標題為〈野化海洋〉;小標為農傳媒所擬,完整原文請見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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