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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植物學|戰神所愛的金草蘭

戰神所愛的金草蘭

金草蘭,又稱金草石斛蘭,鄒族人也稱作「木槲蘭」。

文/摩奧 ‧ 悟吉納(Mo’o E’ucna) 財團法人原住民族語言研究發展基金會董事長、國立中正大學通識中心兼任講師、薪傳級鄒族族語教師
圖片提供/莊信然

金草蘭或稱木槲蘭,在鄒族的語言裡是fiteu。傳說天神哈莫(Hamo)在天界居住的聖所,到處都生長著她,同時金草蘭也為掌管戰爭的戰神亞伐霏歐(ya’fafeoi)所喜愛,會在帽冠上插著它四處征戰。

因此,我們鄒族人視金草蘭為神花,在舉行戰祭(Mayasvi)時,我們會於庫巴(kuba,鄒族男子聚會所,為傳統社會中的政治、經濟和宗教中心)的屋頂及正門重新種植金草蘭,象徵會所的更新,以接引天神和戰神降凡,且所有參與祭典的男性,都需在頭飾上插2根金草 蘭,以做為戰神識別族人的標誌;在胸前佩戴木芙蓉樹皮纖條,以做為護身符,使蒙神靈護佑、驅除不潔。

值得一提的是,鄒族戰祭時配戴的金草蘭,是由固定的家族男性成員負責採摘,稱fietuana,即「神花家族」。採摘神花的成員,會在祭典當天凌晨遠赴深山,尋覓長在巨型大樹高處的金草蘭,且採摘時萬萬不可落地,天亮後回到部落附近等到長老呼喚,才帶著金草蘭入場。在祭典過程中,男性成員在鳥占亭完成祭拜儀式後,每個人會把其中一根金草蘭插在薦臺上。剩下的一根,則會在回到庫巴後,插在敵首籠側邊的位置。整體上,從準備出發採摘金草蘭神花到後續種種細節,成員們需嚴守諸多禁忌,其神聖性不在話下。

參與戰祭的鄒族男性,會在頭飾上插2根金草蘭,做為戰神識別族人的標誌。
神花家族的男性會爬上大樹高處,採摘金草蘭美麗的葉子。
種植於庫巴屋脊兩側的金草蘭,與雀榕同為保護鄒族人與會所的植物。

而在鄒語中,我們稱呼fiteu,指的是金草蘭整株植物的名稱,和中文不同、非指涉葉子或花特定部位。這麼說吧,植物是西方科學下的分類,學校教育教導的,是生物學上的植物分類概念。不過在原住民文化裡,植物的面貌並非如此。在臺灣各原住民族語言中,都沒有「植物」這樣一個一般性指稱的名詞,對植物的認識和分類邏輯,也自有一套理解世界的認知系統。這些根本性的差異告訴我們:想了解原住民怎樣看待「植物」,從生物學的角度入手必然無功而返。

關於金草蘭,除了較為人所知在祭典上的應用,還有一些是我們的父祖輩留下的口傳故事。這些故事通常不只講述著某些植物名稱的由來,還有其與神靈、人類間的互動,與鄒族生活與環境的連結。就讓我們從鄒族傳說中的兩位女神說起吧――從醜陋笨拙的娑耶娑哈(Soesoha)對美麗的妮芙奴(Nivnu)所懷抱的陰謀說起。

傳說中,女神妮芙奴不只有美麗的容貌,也很善良賢慧,非常擅於種植。很久很久以前,妮芙奴來到人間,她教導人們種植粟米、養活自己。在那遙遠的年代,粟米一年結穗5次,而且每次只需5粒粟米就可煮出滿滿一鍋飯。而醜陋又笨拙的娑耶娑哈,一直很嫉妒妮芙奴的美麗與機靈,但不管她怎樣仿效妮芙奴的作為,結果總是與她本身一樣糟糕。

有一天,她們一起到溪邊洗頭髮。妮芙奴洗髮時,水中浮現許多芬芳的金草蘭花;可等到娑耶娑哈洗頭時,水中卻浮出koyu no nakuzo(臭的蕈菇)。凡此種種,總讓娑耶娑哈懷恨在心。

於是有天她對妮芙奴說,我為你找到了一個成親的對象唷。壞心的娑耶娑哈找來的是一個有頭無身的怪人,妮芙奴迫於無奈,只好先與怪人成親,再伺機逃跑。有一天妮芙奴藉口出外汲水,逃跑了。跑了許久後,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原來竟是那怪人追了上來。妮芙奴趕緊跑到有許多岩石的地方躲藏,怪人追來一不小心,便掉入岩石縫隙間動彈不得。怪人非常生氣,下了惡毒的詛咒:「從此以後,我將變成haengu(芒草),將來人們在外行走或工作,都會被我割傷身體!」

而想回家的妮芙奴則說:「家門口的oyu(刺竹)啊,把你的末稍伸過來吧。」她剛這麼說完,遠方刺竹果然聽話地向她伸出援手,妮芙奴便這樣攀著刺竹,回到自己的家裡……這就是長輩流傳給我們的故事。

金草蘭是族人生活中的重要一環,現在你若來到部落,還是經常可看到家家戶戶間種植金草蘭的身影。從花花草草的一個點,拉到食衣住行的一條線,再到族群文化的面向,關於植物其實有許多精彩的故事內涵,值得分享介紹。若能保留住這些核心,這些看似平凡的知識,自然能引人入勝,對於族人自身也更有動力學習母語,不是嗎?我期許我們的小孩子都會講族語,因為小孩子都會講族語就代表一個希望,讓多元民族的母語得以永遠延續!

使用於祭典中的金草蘭,最後會插在庫巴內敵首籠的側邊。

更多內容請見《豐年雜誌》2021年10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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